初且染挑眉:“来的不是我,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不是!”初知南赶紧否认,“我有控制好力道,不会伤到人的。”
他虽然生气有人打扰自己,但是他也清楚,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若不是担心自己,绝对不会擅自闯进来。
所以,他当然不会下狠手驱赶他们。
初且染缓步走到他身边坐下,在桌上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满酒,放在笔尖嗅了嗅,点评道:
“这酒不错,你这样牛嚼牡丹,是不是太浪费了。”
初知南心虚的低下头,双手不安的拽着自己的衣角,“阿姐,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初且染挑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算要道歉也该是我道歉。”
初知南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下一刻便听她道:“是我将父皇幽禁起来,破坏了你原本备受荣宠的生活。”
“所以,你不用道歉。”
“不是这样的。”初知南赶紧摇头,“阿姐有自己想走的路,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了。”
“我伤心,只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什么意思?”初且染蹙眉,这和他有用没用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初知南一屁股坐下,壮胆似的拿起桌上的一壶酒就猛地灌了下去,喝完,才嗫嚅着对初且染道:
“明明我才是阿姐身体里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弟弟,可我却什么都没有为姐姐做过。”
“和初九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废物。我什么都帮不了姐姐,哪怕正大光明的站在姐姐身边我都做不到。”
“因为父皇对我很好,所以我不能背叛他,更不能做出伤害他的事。”
“我这样的,没资格做姐姐的弟弟。
说到后面,初知南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初且染想到了所有初知南伤心难过的原因,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只是因为没能为自己做些什么?便让他如此伤心难过。
她有些失笑,抬手揉了揉初知南的脑袋,认真道:
“你不必为我做什么。你的处境我比你看得清楚,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让你为了我做什么。”
“可是我不想当个废物!”
初知南低吼着,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他趴在桌上有些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我好羡慕初九能在姐姐遇到危险的时候挡在姐姐面前,好羡慕姐姐需要帮助的时候能毫无顾忌的向他求助。”
“我虽然厚着脸皮唤你一声阿姐,可说到底,我根本不配。”
从小到大,初九受再多的伤,也未曾在初且染面前这样哭诉过。
看到初知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初且染只觉有趣。
她唇角扬起,手已经轻轻的拍着初知南的脑袋,柔声道:
“你现在是为我做不了什么,但是日子还长,等你以后进入朝堂,阿姐有的是麻烦事让你去做。”
初知南如今十六,及冠还需要几年。
“我知道了。”初知南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颇为可怜可爱。
初且染眼中笑意蔓延,聪慧涟漪手中接过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又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的腮帮子,笑骂道: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哭鼻子。被初九知道了,定然会嘲笑你一番。”
提到初九,初知南立刻如临大敌般坐好,迅速冷静下来,道:
“我没哭,阿姐看错了。”
“噗。”涟漪等人没忍住笑出声来,立刻就收到了初知南的一个眼刀子。
“阿姐,他们嘲笑我。”他告状。
初且染唇角的笑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听到初知南这句抱怨便笑得更加灿烂了。
“他们没嘲笑你,他们只是觉得知南很乖。”
这话一听就是哄小孩子的,初知南根本就不愿相信。
但是看到初且染的笑,心中的点点不悦又很快散去。
“阿姐不觉得我没用就好。”初知南抿着唇:“我会好好读书,等到将来成为阿姐的左膀右臂,为阿姐稳固朝纲!”
“哦?”初且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为我稳固朝纲?”
看来,初知南心底也觉得,自己能坐上那个最尊贵的位置。
“嗯。”初知南认真的点头:“如今大夏朝堂内外,除了阿姐,恐怕再无人有那个本事能坐稳那个位置。”
“那父皇呢?”初且染坏心的想要刁难初知南。
若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泰安帝又该如何自处?
然而她不知道,初知南这些日子不仅仅是在借酒浇愁,更是为初且染做好了最好的打算。
他盯着初且染的眼睛,无比认真的回答道:“我会陪着父皇去皇寺修养身体,直到父皇寿终就寝的那一日。”
“初知南!”初且染一惊,没想到初知南竟然存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此刻她加重了语气,初知南却没有丝毫的胆怯,依旧固执的盯着初且染:
“阿姐若想要那个位置,便该干干净净的坐上去。”
“朝中奸臣贼子,你可以任意处置,可以为民除害,因为他们的确该死。”
“可是父皇不一样,他是你的亲生父亲,更是君王。从血缘来说,你若杀父皇,便是不孝。从君臣来说,你便是不忠不义!”
“哪怕阿姐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大夏,为了天下百姓,你也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初知南红着眼:“哪怕阿姐最后坐稳朝堂,也会一辈子被人诟病。”
而他,不想初且染的眼睛生命中留下任何污点。
而他!能为初且染做的,也只此一件事了!
不知何时,初且染也微微湿润了眼眶。
她抬手,却不像之前那样轻轻的抚摸初知南的脑袋,而是重重的一巴掌拍了上去。
“把你脑子里这些不该有的想法都给我丢出去。”
“我想要的东西自己会努力得到,不需要你个小屁孩牺牲!”
初知南捂着被打的地方,却依旧倔强的不肯低头:“阿姐,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不是唯一的办法。”初且染睨了他一眼,“父皇的身体早就出了问题,坚持不了多久的。”
“什……什么?”初知南夸张的瞪着眼,父皇的身体出问题了他怎么不知道?
“你可以问问太医,现在应当所有的大臣都知道此事了。”
之前初且染让太医给泰安帝把脉,并没有封他们的口。
所以,只要有心,泰安帝病重,命不久矣的消息想知道的人肯定都已经知道了。
“所以,知南,阿姐不用你牺牲什么。”初且染再次强调道:
“你只要好好读书,等到将来为我分忧即可。”
初知南回味着初且染话里的意思,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得不知要如何表达才好。
许久,他才带着祈求的意味道:“阿姐,我可以去看看父皇吗?”
或许早就猜到了初知南会有这个要求,初且染甚至没有半点意外。
她点点头:“可以。”
“多谢阿姐。”初知南终于露出笑意。
“酒都收起来吧,堂堂六皇子,别让人看了笑话。”
初且染说完,莫林立刻就招呼人将院中的东西收拾干净。
初且染因为还要处理朝中事务,所以并没有在初知南的这里多做停留。
嘱咐了莫林好好照顾初知南后,便带着涟漪等人离开了。
她这里还没到自己的院子,初知南那边又有消息传了过来。
涟漪站在她身侧,压着声音道:“公主,六皇子吩咐人做了些糕点,便去看望皇帝陛下了。”
听到这话,初且染眼神暗了暗。
初知南和泰安帝之间感情深厚她早就清楚,可是此时,知道自己才离开,他便迫不及待的去看望泰安帝,心中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失望。
看见他神色不对,涟漪大概猜到了缘由。
“公主,需要让人盯着六皇子殿下和陛下说了什么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自家殿下信任六皇子,涟漪觉得该有的戒备还是要有。
若是从前,初且染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让人盯着他们,可是此时她却有些犹豫。
尤其是想到初知南在自己面前流泪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当年君皇后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自己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
“不必了。”
初且染摇摇头,如今大局皆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算泰安帝当真想让初知南做什么,他们也翻不出太大的风浪。
更何况,她心中是相信初知南不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的。
“是。”
无论初且染做什么决定,涟漪他们都不会有任何疑问。
“殿下,五公主殿下过来了。”轿子外传来小喜子的声音。
初且染蹙眉,正要吩咐轿子停下,还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外面就响起一阵惊呼,紧接着传来两声闷哼,轿子颠簸了几下,却没有摔在地上。
“公主,您没事吧?”小喜子关切的询问着,声音有些飘忽。
涟漪扶着初且染,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是五公主用鞭子打了轿夫。”小喜子捂着手肘处,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没有发出一点痛呼的声音。
下一刻,初且染掀开轿链探出头来,便看到初婉歌举起手中的马鞭,重重的又朝着轿夫的头上甩去。
“放肆!”
初且染冷呵一声,身形一动,瞬间朝着初婉歌扑去。
就在初婉歌手中的鞭子几乎要落在轿夫身上时,初且染的身影出现在她身侧,直接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没办法再动弹半分。
“初婉歌,本宫的人何时轮到你动手了?”
话毕,她用力一扔,就将初婉甩到了地上。
“初且染,你这个贱人,若非你勾引宸太子,他怎么会不愿意娶我!”
初婉歌跌坐在地上,握着马鞭的手泛白,一双眼睛愤恨的盯着初且染。
“笑话!”初且染冷冷的看着她:“宸太子想娶谁不想娶谁,何时轮到本宫做主了?”
“是!”初婉歌撑着站起来,凶狠的盯着初且染,一字一句道:
“原本就轮不到你做主!”
“若非你戕害父皇,害得父皇病重,还夺取兵权,仗着顾夜烬和刘庭羽的支持,你怎么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而你呢,得到这些之后不但不感念父皇的养育之恩,竟然还破坏大夏和朔国的和亲。”
“初且染,你这个妖孽,是不是想毁了大夏才心满意足!”
初婉歌尖锐的声音瞬间传遍此处,不少宫人朝着这边张望。
涟漪和小喜子对视一眼,暗道不妙。
敬德公主这话,分明是想把联姻失败的这顶帽子扣在初且染的头上。
然而,让人无法反驳的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然而,就在初婉歌话音落下的下一刻,初且染抬手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啪”的声音比起初婉歌刚才的质问还要响亮。
围观的人齐齐缩了一下脖子,初且染的目光还未落到他们身边,便一个个自觉的朝着初且染跪了下去。
“参见摄政王殿下!”
初婉歌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初且染:“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算什么?”初且染冷笑着:“本宫就算当众将你处死,也没人敢说本宫一句不是,你信吗?”
初婉歌咬着唇,目光在周围跪了一地,对初且染表现出极大的畏惧的下人,又看看听到消息赶过来,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替自己抱不平的大臣们,顿时僵在了原地。
初且染挑起他的下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父皇如今都拿我没有办法,五皇妹你怎么会蠢到来姐姐的面前放肆呢?”
初婉歌嘴唇蠕动着,心中突然后悔自己的冲动。
但是,看着初且染高高在上的样子,也不愿落了下方。
这才一巴掌拍开初且染的手,道:“初且染,你不要太嚣张,等父皇身体痊愈的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是吗?”初且染淡笑着,眸中盛着冷漠和嘲讽,“可惜了,父皇不会有身体痊愈的那一天。”
初婉歌脸色瞬间苍白,初且染却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
她打了一个手势,涟漪立刻将周围的人都疏散。
等到周围都只有初且染的人,她才对忐忑不安的初婉歌道:
“父皇先后遭到聂皇后和淑蓉贵妃的迫害,又纵欲无度,能活到现在都是靠我替他吊着命。”
“如今,我既然不想救他,那么他便活不到治我罪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