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景博因为一出都灵,就遇到了王中这个同样也想去京城的怪人,所以起了一点疑心,加上目前形势未明,所以他便索性跟着王中慢慢悠悠的赶路。
虽然王中交流起来很奇怪,而且有时候还不愿意说话,似乎谁都欠他钱一样,不过几天下来,他对王中也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这人确实没什么功夫,而且没有任何背景,倒有些像个流浪儿一般。
不过他说的寻亲之事倒不像是假的,虽然王中没有像平常的寻亲之人那样,到处询问或是张榜,但每到一处,他都格外用心的关注每一个遇到的人,甚至是路过的普通老农他都不放过,除了找人之外,找不到其他任何的理由来解释这种现状。
王中起初对这个“惠老大”跟着他也比较蛋疼,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在这个世界还是一个被通缉的罪犯,这个人又是典型的官府爪牙,而且武功高到他根本无法抵抗,若真是被他认出来了,王中真是毫无逃生希望。
而且惠老大跟着他,好像真的是因为他有什么地方让这个人起了疑心,王中一度怀疑自己哪里漏了马脚,但几天下来,惠景博不仅没有抓他,反而对他的试探与警惕在降低,王中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或许是有了什么其他的误会。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误会,但既然惠景博对他敌意大减,他也安心下来,反正这段时间他也没想到能做什么大动作,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几天之后,两人即便是速度再慢,但也走到了泸宾县附近,再过去的话,就是界阳府蒙冲县,再往后估计就得坐船了。
泸宾县外的官道上,斗笠下的王中,偶尔抬起的眼神已经能够看到远处那云端之下的城墙,但路旁的瓜田夹着的一条路上忽然窜出来一匹高头大马。
马没什么稀奇的,但马上的两个人却就有些奇怪了。
陈双玉与小梅两人虽然是女扮男装,但经过一番奔逃,衣衫发髻已经松散,而且两人的乔装技术对王中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只是将头发梳起换了男性发式,然后再穿一身男人衣服就像男人了?
王中以前在网路上可是见识过百年前的妖术的,加上这两人面庞并没有多少变化,或许不认识的人会觉得这两个公子哥清秀,但王中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她们两人一副狼狈奔逃的模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而且两个女子假扮男人出行,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不过王中却没有上前招呼,双方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他身份敏感,还犯不着去主动招惹这麻烦。
惠景博对秋江剑陈继阳的女儿自是认识的,不然那天在东轩楼他也不会一眼就替迟少恭指认了出来,只是他也有些奇怪,为什么金河镖局的大小姐会这样一幅打扮出现在这里。
前方就是泸宾县,这两人拨转马头,肯定也是要去泸宾县的,难不成金河镖局有什么的镖要押往泸宾县?
可看这两人的打扮,绝对不是正常的押镖举动了。
心思盘旋的惠景博下意识的就停下了马匹,转头朝着陈双玉主仆二人来时的方向看过去,这条路虽然比脚下这条大路要简陋些,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以前这条路应该也是境内的一条主要官道,只是走的人少了,加上年久失修,所以荒废了下来。
而这条路的尽头,是怒龙河边的五柱山,五柱山东西较大的城镇,一边是伊山镇,一边是顺河而下的落枫镇、盘山镇、蒙冲县等。
“伊山镇?蒙冲县?”惠景博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副简易的地图,将这几个地方分别放置,猜想着这两人从何而来。
“我从都灵出来的前一天,这陈大小姐还在城里幽会贺大少爷,肯定不是从蒙冲县返回,难不成他们是从伊山镇那边过来的,从伊山镇过河之后,走陆路去成阳府挺顺利的,她们怎么又拐道这里来了?难不成路上还有人堵桥不成?”
自打他接了差事之后,关于那什么崇元宝藏的流言他已经在脑海内推演了许多次,如果真有歹人想要做什么举动的话,几个关键的地点,以及险要的地方都被他在脑海内过了一遍。现在陈双玉两人慌慌张张的样子,顿时让他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萧千户刻意提点我晚间出城,难不成还有其他信使为我打掩护?”惠景博心中陡然一震,想起了六扇门中不常用的手段:“子母信使!”
子母信使在常人看来,不过就是分头送信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惠景博作为六扇门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关窍。
子母交错,错综复杂,眼花缭乱,真正的信物不会在任何一队信使之中一直停留,反而会在子母之中来回流转,也就是说,同一时间,只有一队信使手中的物件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而且这种情况还会在路上根据形势不停变换。
想要将东西截住,除非将所有的信使全部拦截,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物件。
“如果有其他信使,为什么萧千户没有跟我说?难道我是母信使?”惠景博顿时心中一紧。
子母信使有一个独特的地方就是,子会寻母,而母不会寻子,即便是信物交换,也是子信使寻找母信使。
心头思虑连续翻滚,惠景博的眉头却越皱越深。现在这种情况好像有点内部消息没有全部给任务手说明的样子。
在他接到通知自己有差事之后,不是没有想过这趟差事肯定不简单,但没有想到有些威胁甚至来自于六扇门之内。
“父亲啊,当初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儿子现在算是初出茅庐,但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即便是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再多,但真正付诸实践,这确实是他此生头一遭,他想要完美的完成任务,对得起父亲从小就为他穿在身上的麒麟花纹,但不想在任务之中牵扯太多的私人情感。
王中刻意放缓了马速,让侧面拐上来的陈双玉两人先行一步,双方没有打照面,不过等他再抖缰绳的时候,却发现惠景博对着旁边那条路在发呆。
“难道他知道这两个女的是从哪里来的不成?”
疑惑在王中心头升起,不过他却没有过多纠缠,这一切暂时都与他没有多大关系,他眼下的目标很明确,不需要节外生枝。
不过他也没有趁机甩开惠景博,反而是拉着马匹在原地等着他回神。这么一点点距离是甩不开的,不出意料的话,接下来的几天,这个惠景博甚至都会与他一直同行,因为两人的目的地是一样的,都是要先到成阳府去,同一条路。
之后王中或许会在成阳府停留一阵,而惠景博他就拿不准了,或许那时候他们才会分道扬镳。
既然有这么一段同路的情谊,王中便想找机会向惠景博请教一些事情,相信对方应该能够解答他的一些疑惑。
王中要问的不是别的事情,正是内功。惠景博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哪里能学到内功,他肯定能给王中指点。
斜阳脉脉乱人眼,寒意戚戚收心口。
惠景博楞了半晌之后被一阵寒流惊醒,慌忙扯动缰绳,回头发现王中还在一旁并没有走远。
惠景博连忙笑着告罪一声,掩饰自身的尴尬:“想到些事情,让王兄弟见笑了!”
王中戴着斗笠,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不过吐出的话语却含着一丝人味:“想什么?想姑娘?”说完一抖缰绳,马蹄率先前去。
惠景博顿时脸色一红,虽然他在很多事情上很有自己的看法,但对待异性情爱之事,确实毫无任何可以说道之处。
不过他很快就从这话中回过味来,“王冲”居然也看出了对方是女扮男装?
提缰赶紧跟上的他,立刻对着王中问道:“原来王兄弟也看出来了,刚才过去的两个少年公子是女子。”
王中头上的斗笠点了点,表示默认。
惠景博顿时有些警惕了,难不成王冲也认识陈双玉不成?疑惑之下,惠景博直接好奇的问道:“哦?王兄弟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中闻言脸色一滞,他总不能说自己也认识陈双玉,不然跟自己编造的身份就有些不符了。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方的乔装太差,随处都可以找到破绽,所以王中故作慢悠悠的回答道:“哪有男人没有喉结的,而且,两个男人衣衫不整,光天化日之下还同乘一骑,世上岂有如此有伤风化之人。”
惠景博有些无语,这王冲兄弟的话语向来都是如此清奇,不过但想想他说的好像又挺有道理的,从喉结确实能判断多数人到底是男是女。
两个人在人背后非议别人的同时,前方百丈之外的陈双玉与小梅二人,也在小声嘀咕刚刚遇到的两个怪异江湖客。
“小姐,那个背棍子的人,你不觉得很熟悉吗?”小梅天性最是活泼,脑洞跳跃也大,所以一看到马上之人的造型,便想起了王中,只是这次王中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个大斗笠戴在头上,让她不敢断定。
陈双玉听她这么一说,偏头又用余光看了一下身后停在路口的两个怪人,一个虚浮的胖子剑客,一个背着麻布缠绕棍子的刀手,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前几天遇到的那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人。
不过此时隔得远了,她也不敢确定。
“是有点像,不过江湖上奇形怪状的人多,也说不准的,先别管了,咱们赶紧进城才是正经。”
陈双玉看了一眼之后,便不再关注,就算真的是那个人,也与她们没什么关系,反而还会让局势变得更复杂,谁知道谁又怀着什么目的。
陈双玉现在不想节外生枝,只想赶紧离开这里,顺路在官府帮那个六扇门的捕头带个警讯,之后直奔京城完成她原本的任务就行。
小梅听小姐这么一说,便也不再计较,她也只是忽然好奇而已。马蹄扑腾着一路小跑朝着城门而去,看到城墙,看到兵丁,她们总算感到了一丝安全感。
虽然如今王朝日益衰败,但敢在城池之内作乱的人,还是很少的。
泸宾县在日落时分前后踏入了三匹骏马,然后夜色之中的县衙,便乱了大半个晚上,灯火通明之中,不时出入官吏兵丁,显然有什么大事发生。
都灵城,高府!
高墙大院琉璃台,只是再无佳人来。
与寻常大户人家门口喜欢立两座石狮子不同,这高府的大门口同样有两座雕像,却是两只形态优雅的仙鹤,而且大门之前还有一座方形莲池,两旁远处更是竹林修茂,闹市之中硬挤出一丝幽静,在这都灵城中,那是独一份的存在。
自老太守走后,高府并未落寞,反而因为高佳子小姐的存在,甚至一度门庭若市比之老太守在世时更甚,那时候迟少恭也是其中一员。只不过他也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都不得门而入。
高佳子遇害之后,高府才真正的幽静下来,落叶满地,门可罗雀。
特别是贺太守将高府所有人都清退,然后把高府封存之后,这左近的大街上走动的人都少了很多,不然被巡逻把守的军士抓到,少不得还一番盘问。
迟少恭踏着枯黄落叶,在黄昏时分来到了高府之外,看着眼前凄凉的景象,也颇有些感伤。
他跟着那些富家公子哥们起哄,也曾一度闹出非卿不娶等等豪言壮语,即便他的内心深处,对于自己真正的目的还是明确的,但一想到如此佳人香消玉殒,死于非命,仍然感到有些可惜。
不过此时他来到这里,心情就和以前那些时候不一样了,不仅心情不一样,甚至面貌都不一样,如果陈双玉在这里,一定会激动而又羞怯的上前打招呼:“贺公子!”
贺长文的人皮面具做的还算成功,直到走到了大门之前,迟少恭才被把守的两名军士拦住。
“公子,这么晚了,可有要事?”
迟少恭点了点头,故作平和道:“嗯,要借府内藏书一观。”
迟少恭在来之前就打听过了,高府藏书乃是关南一绝,即便是太守大人也经常进去观书,那么太守大人的公子来此看书,自然也就不突兀了。
果然两个守卫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两人还是犹疑的问道:“敢问公子,可有手令?”
没有太守府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高府,这是上头交代下来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