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州靠近郎江,相比起水路运输的繁荣,陆上的客商往来,便要少的多,特别是如今正是冬季,官道上愈发显得冷清。
今日天气一反常态的好,一上午的,大太阳当头照耀,晃得人眼神迷乱身上出汗,乍一感觉,还以为是到了春天了呢。
出丹州县往北,官道一路平坦,宽三丈有余的大道,比之安州九原那边的路要好走的多了,一辆平板大车上,迟少恭正坐在车头晃晃悠悠,王中则是骑着马跟在一侧,看着车架上盖着黑布压得严实的棺材,越发觉得这人当真诡异。
从丹州县出来,两人也不曾主动交谈太多,他只知道迟少恭恰好也要去成阳府,这样一来,这个莫名其妙接到的任务倒也与他的目标相同,于是便不再多问。
赶路的过程闲极无聊,甚至都不用怎么驾驭马匹,因为这拉着棺材的大车架走的实在太慢,马儿极为顺从的跟在旁边,完全不要人指挥。
空闲之中,王中忽然发现,自己的属性面板上好像又有了新的变化。
个人属性一项,基本没有什么动静,变化出在任务上,【任务1】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红彤彤的颜色,十分刺眼,王中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但发生这样的变化,肯定是与任务有关。
难道是因为我长期没有去做这个任务,导致NPC开始反向追查了吗?
王中暗自思考着,但过了片刻之后,这【任务1】的描述居然开始闪烁起来,一行红字在他眼前一明一灭,最后竟然缓缓淡去消失了。
王中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本描述所在的地方,显出了“任务失败!”四个大字,连续闪烁三次之后,连这个提示也跟着消失,简洁的面板上顿时只留下了一个任务。
【任务】
完成迟少恭的交代,你将得到《甲子神功》!
王中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以,这任务竟然就这样诡异的消失了,那他怀中还藏着的那本玲珑册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且,我任务没做,奖励却先给了,任务失败难道就没有惩罚的吗?就这样简单的就过去了?
王中有点不信系统会这样好心,不过这玲珑册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的,得了等于没得一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务忽然发生变化,王中研究了一番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接着又把注意力放回了迟少恭身上,对于他为什么能够发任务给自己,王中仍旧怀着十分强烈的好奇心,弄清楚这个问题,或许他将对这个系统或者是这个世界,有更进一步的认知。
王中抖了一下缰绳,马儿朝前前行了两步,与大车架并驾齐驱。
迟少恭早已察觉他的动静,将脸朝他这边转了过来,对带着一张大斗笠的他没好气道:“你那脸遮与不遮又有啥用,看着就平添晦气。”
王中此刻正是带着一张宽大的黝黑斗笠,将整个面庞遮去大半,看着虽然神秘,但确实给人一种阴郁阴沉的感觉。
王中早已习惯这货的张嘴就来,也不生气,只是撇了撇嘴道:“说的好像你带幅棺材上路就不晦气一样?我有一件事还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别想呗!”迟少恭随口打断,依旧靠在了棺材上,百无聊赖。
“我想不通的是,你为什么会给我发任务?而且,你为什么能发任务?”王中没理会对方的打断,而是径直说道。
迟少恭这个人,他算是有些了解了,你要是顺着他说的,基本上就没法讲话了,还不如直接明快一点,将事情挑明了说。
果然,迟少恭立刻冷笑了一声,回答道:“啧,有啥不可以的,我这里有举世罕见的神功秘籍,我找个人做事,大把的人愿意。至于为什么选你嘛,你之前不是说什么不要对你发任务就好吗?”
说到这里,迟少恭斜着睥了他一眼:“当时看你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我就是故意给你发个任务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这么有骨气。呵,也不过如此嘛。”
迟少恭无论是言语还是表情,都极为挑衅,但王中却浑然不觉,反而有些紧张的紧跟着问道:“就因为一句话?就这么简单?”
迟少恭看了他一眼,有些弄不懂这个憨子的脑回路,这样刺激他都没反应的,于是没好气的转过头去,随手挥了挥马鞭:“当然就这么简单,不然你以为还有啥?难道你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苦心积虑图谋不轨的不成?”
王中这才听得心头一堵,沉默不言,但心里头却是苦笑连连。
如果迟少恭真的只是单纯为了挑衅的话,那岂不是说,这里人人都可以给他发任务?只要以这种主动的口吻提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这趟任务接了,对他了解这个世界与系统并没有什么卵用?
王中有些弄不清这里头的机制问题了,又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几次任务接受的情况,发现好像都是在他做出选择之后已经无法更改的情况下,面板里面才会出现相应的任务。
难道说迟少恭这次的任务,我有选择,所以才会以这种形式发放?
疑虑重重难解,王中想了半天,最后也只得暗中长叹一声,将之暂且放在心底。
就在王中沉默之时,车马渐渐行远,前方官道忽然拐弯,旁边一边是密林,另外一边则是一道不很陡峭的土坡,土坡上甚至还有一间废弃的屋舍,似乎是个小神庙宇。
王中本想问一问迟少恭,要不要在此休息一段时间再走,毕竟如今日头已近中午,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但他尚未开口,车架上的迟少恭却忽然的直起了上半身,朝着前边随意的看了一眼,眼角闪过一丝不明色彩,然后讥诮道:“哟,还有刺激招待!”
王中闻言立刻眉头大皱,悬挂在腰侧的崭新狼牙刀鞘一个闪动,长刀已经被他拔出握在了手中,能被迟少恭说成刺激,对他来说,可就不是刺激那么简单了。
前行的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在长刀拔出之后,蹄子开始开始原地踱步起来,迟少恭没有动弹的意思,王中也摸不准这里到底有什么危险。
就在紧张僵持的时候,忽然一声呼喝从天传来,旁边树林之颠一阵响动,接着竟然窜下来两个头上还别着青绿树枝的人来,中间扯着一张大渔网,朝着王中就当头罩了过去。
王中不敢怠慢,有了准备且反应迅速的他立刻翻身滚下马来,斗笠也在一瞬间丢落。
那渔网丈许宽阔,人没罩住,倒将马儿罩了个严实,惹来一阵连环的响鼻与扑腾。
两个贼人落地的一瞬间,似是对这个结果也不在意,立刻扔了网头,拔出插在腰间的朴刀就朝着王中斩来。
这两人行走步伐之间,明显是有过功夫底子,而且出手也比王中快了许多,此时的王中正仓皇起身,来不及做多的动作,只能将长刀上寮,硬碰硬的怼上两把钢刀。
刀锋同时交错,铿锵一声,王中脚步一退,被逼退了半步,手中更是隐隐发麻,这两人联合一刀,竟然差点将之直接砍倒在地。
只不过或许是没有侦查清楚,或许是低估了王中手里宝刀的锋利,两把朴刀在交锋的瞬间便断成两截。
那两个匪徒更是惊得一呆,王中转瞬便提刀斩来,既然动手,那就是敌人,对待敌人,不用手下留情,所以这一刀,他是直接朝着两人腰腹之间斩去,要是夯实了,以狼牙刀的锋利,非得将这两人一刀两断不可。
不过这两人明显也不是甚少动手的雏儿,一愣神之后,立刻便反应了过来,两把只剩半截的断刃同时迎了上来。
不出意料的,两把断刃再次折断,彻底不能用了,而这两人也趁此机会将刀柄一丢,飞速退却开来。
虽然这面容凶恶的少年功夫不咋地,但这手里的兵器却是实打实的神兵利器,擦着就破,挨着就得断,就算两人手艺不错,但也不敢空手而上了。
“好刀!”
就在这时,一声略带沙哑的叫好,忽然从旁边的林子里传了出来,匪气十足。
但王中听着却有些别扭,怎么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女的?
紧接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动,林子里头猛地窜出老大一群人来,粗略一数,少说也有三五十个人,而且都是壮实的棒小伙子,个个手底下都应该有两手不错的功夫。
领头的则是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少女,要不是她那胸前勉强还有一点存量,王中压根都不敢将之认成一个女人。
这群人虽说个个皮实,但都衣衫褴褛,很多还赤着脚,大冬天的,即便是出太阳,这样衣不蔽体,显然应该也不是很好受,倒是符合了王中脑海中的破落山贼形象。
“啧,真实,这才没多久,就直接杀上门来了,这系统还真是越来越简单粗暴啊!”握紧长刀的王中,看着这群乌泱泱压上来的贼匪,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然后吐槽道。
系统欲至玩家于死地的德性,他觉得自己感受越来越深刻了。此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群贼人很有可能将他乱刀分尸在此。
这时这群人已经大摇大摆的将车马围成了一团,对于赶车的迟少恭,这些人没什么理会,反而全都看向了王中这边。
王中正有些奇怪,这些人难道不是冲着迟少恭来的吗?
那领头的女人已经走到了王中面前不远处,冲着他冷冷道:“小子,看在这把好刀的份上,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就是把刀扔过来,乖乖跟我们走,这样可以少吃点苦头。二,就是我们把你打成残废,然后再把你拖走,你选哪个?”
王中有点莫名其妙,他不是才接的迟少恭的任务吗?难道这些人不应该是针对迟少恭来的?就算不是,也多半是抢劫的盗匪啊?为何现在搞的好像是专门针对我来的一样?
不过还不待他回答,那女人却又握紧了手中的钢刀,然后阴狠道:“我倒是希望你选第二个,那样的话,在把你拖走之前,我还能先在你身上出一口恶气。”
言下之辞,恨意满满,似乎王中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
实际上段世英就算把王中不当成杀父仇人,也差不了多少了。毕竟段海龙当初就是因为崇元宝藏的事情才拼死一搏的,结果没搏成,反而还带着一众高手全死了。
身处这样一个混乱不明的世界,王中对于江湖寻仇倒也看得开,只不过对不明不白的寻仇,就有点不爽了,没人愿意背黑锅。
所以他也没有急着跟着女人谈什么条件,反而冷笑了一声道:“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都不认识你,你来与我寻什么仇,出什么气?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女人,居然也敢出来当贼做匪,你家大人居然也舍得?”
王中不问还好,提及父母长辈,段世英顿时双目通红,怒意阵阵,当即把手里钢刀一转,提着风就朝王中杀来。
“你这贼子,今日就要你为我爹偿命。记着你家小姐的尊讳,段世英。下去也好做个明白鬼!”
王中眼神一跳,这女子情绪激动,杀意盎然,显然不是开玩笑的,可王中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何曾杀过一个姓段的人,难道说当初在安州县,那些被杀的县兵有人姓段?
不待他多想,那女子脚步如飞,很快就跨过数丈距离,直接杀到了他的身前,刀锋翻转之迅捷,比之前那两个贼匪手段要高超的多。
王中却也不甚惧怕,大不了就是一个死而已,不过死,他也要拉对方垫背。
刚才讲话的功夫也不是白讲的,趁此机会蓄积力量的他,此刻已经以暴猿一式的运劲技巧将力量全都蓄势在这一刀里面。
对方功夫高是不错,但他这一刀力量也不小,而且速度够快,就算只是擦着对方的身体,也能将之斩下一大块来,是残是死,看各自的运气了。
两人前一刻还好好的在说话,后一刻便成了逼命之招,而且王中这一刀出去,明显是庄稼人那种不要命的架势,凭借着宝刀的锋利,绝对能将人一刀两断。
段世英也算有些眼力劲的人,登时便看了出来,她虽然心中怒极,但人还是不蠢的,这人她暂时也不能杀,与他换伤自己也不划算,所以刀势在半途一变,化斩为削,顺着王中的长刀侧面就削了过去。
这一下来,要是王中不撒手,断几根手指头都是轻的。
但哪知道双方兵器才一接触,段世英便感觉到手上钢刀传来一股非同寻常的巨力,这种力量并非内力增幅所致,反而就像是纯粹的肉体力量的爆发一样。
她手里的钢刀登时被对方蛮横的磕中,然后她大拇指被拨得一翻,疼痛难忍,钢刀竟然脱手而出,狼牙刀则势如破竹一般,直接欺身而来。
大意了!
一瞬间,段世英便知道自己失利的原因在哪了,脚尖陡然往地下一戳,入地寸许的她整个人忽然如同一条水蛇一般,扭着身子就错开了直来直往的刀锋,然后望空一跃,后退了开来。
这一下交手,虽然将她打了个险象环生,但也让她更加确定了,对方的功夫不值一提,连简单的招式变幻都不会,纯粹就是庄稼人的直来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