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春水买的宅子地段远离闹市, 好在宅子七八成新, 但也不是什么豪宅,就是普通的青砖小宅院。进门正对青砖影壁, 朝左走就进了院子,正房三间, 左边是厨房仓房, 右边是客居的厢房, 但只要看了院内的布置, 就知道是花费了很多心思的。
院子里靠墙搭了葡萄架,如今正是绿叶浓密,底下有一幅石桌椅。屋子的廊下窗台都养着花草, 地面各处都清扫的干净, 赫连春水常出门, 就从老宅那边将一对儿老夫妻叫来看管这院子。
“带你去里面看看。”赫连春水一直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眉目舒展,就知道他满意,心下顿时一松, 整个人也轻快起来。
屋内布置的自是更为用心, 器物家具不一定都名贵, 可是很考究,清雅不失韵味。这样一整套装饰下来,花销也不小。
赫连春水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些年京师的房价一直在涨,就这么个小院儿你猜多少钱?我三年前买的,那时就花费了大几百两。几百两银子我倒是不缺,不过,我想着你喜静,就你我两个,房子多也用处。”
其实最开始他是准备买个三进大宅院,要有个大花园,弄点儿亭台楼阁花花草草什么的,可是一打听价格,生生将他这个小侯爷吓的不轻。单单一套宅子,花费低不了五千两银子,还有布置装修,折腾下来又不知得多少银子,他买房不想让家里知道,自然不好张口问爹娘要,自己的能力实在难以负担。
李师师听闻他要买房,好心为他指出几处,又无意中问他为什么买房。
赫连春水心头一动,突然觉得大房子不好,小宅院多好呀,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还能防止有人来蹭住。
“这地方布置的不错。”桃朔白是很喜欢,主要还是这院子虽小,每一处都包含着他的心意。
赫连春水笑的自得,可看到院外进来的人,笑意就淡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表哥,这就是你买的房子啊?我也不想住在那边,我住这里好不好?”孟香婷知道赫连春水对她不耐烦,但怎么都是表哥,绝不会不管她。再说了,她对突然出现的白衣公子很好奇,就是想和对方说说话,但对方眉宇冷淡,她又不敢靠近,真应了那句话——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如果你再这样惹我生气,我立刻命人将你送回孟家!”赫连春水向来性情坦率,他不高兴就写在脸上,也不会藏着掖着,也没有什么不对女人发火不打女人的规则。
“表哥何必这么凶嘛,走就走!”孟香婷嘟囔了两句,只能走了。
等人走了,赫连春水才说道:“你看我这表妹如何?”
“你指什么?”
赫连春水眉头皱了皱:“我母亲的娘家姓孟,孟香婷是我大舅舅的女儿,因为两家离的远,这个表妹多年不曾见过。就算如此,可两家常有音信往来,又有每年家仆送年节礼物,所以表妹的性子为人我还是知道的。半年前,她突然到了我家,我发现她性情与以往了解的截然不同,又特别喜欢打听江湖事,甚至几次想跟着我出门。这回她不知怎么说服了我母亲,跟来了京城。”
桃朔白知道他的意思,点头道:“她的确不是你原先的表妹,就似你当初成了周霆琛,她也是类似的情况。”
“不,我总觉得她还有些古怪,特别是她提及一些江湖上的人,口吻仿佛很熟悉。”赫连春水为此心生戒备。
“若你当初不是去了民国,而是去了唐朝或是三国,你对那时的人或事会是怎样的心态?”桃朔白反问。
“你是说,她就是这样的情况,‘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的不止是她,但未来从来不是一尘不变的。”桃朔白不单单涵括自己,也包括现今不知附身了谁的玉琼仙子。玉琼仙子虽被封印了法力修为,可作为弥补,她知晓剧情,甚至、可能在来到小世界前就知道君实身份。
上个小世界,玉琼仙子先是选定佟毓婉,而后又是闵茹,原主都是和周霆琛有感情纠缠的女子。若是估料不错,这一世玉琼仙子的身份亦是这般,跟赫连春水有感情纠葛的原剧人物只有息红泪!
除非出现特殊情况,才会另则他人。
他将这个猜测告知了赫连春水。
“息红泪?她不是戚少商的心上人么?”赫连春水当然知道息红泪,江湖第一美人,因为被戚少商辜负,建立了一座毁诺城,誓言要杀了戚少商。但和原剧不同,现今他没被人追杀,也没去白山黑水之地,所以也没见过息红泪。
“原本你会遇上她,一见倾心,非常痴情。”桃朔白的话依旧很淡,但总似透着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
赫连春水最是敏感,不禁笑道:“那都是没发生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我见了她又如何?哪怕她是九天仙女下凡,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女人而已。我赫连春水早已心有所属,任何人都比不上。”
不得不说,赫连春水的一双眼睛多情似水,哪怕无情也动人,更何况当他全神贯注看着你,绵绵爱意不加掩饰,饶是桃朔白也觉得空气突然热了起来。
“你平日里在做什么?”桃朔白转移了话题,他现今性格直白坦荡,再说下去谁知道会蹦出什么热情话来。
赫连春水满眼了然,笑的如同偷了腥的狐狸,依着他的意思不再表白。
“我从三年前开始护镖,做龙威镖局的外聘镖师,专接大生意,一趟下来酬劳丰厚。”以前赫连春水哪里会这样的事,可现在不得不打算打算。他对朔白的心意自是不能变,若家里知道了,势必不同意,那么两人想要立足,少不得银子。再者,走镖可以结识不少朋友,即便将来家里要抓他回去,流浪江湖也不至于没人庇护。
桃朔白本想说自己有银子,但终究没说,或许努力的过程才是美好的。
赫连春水是今天才到京师,因与李师师多年旧识,对方又一贯消息灵通,特地去打听消息的,终于这回没白跑,把人给找到了。他先前护送了一趟镖,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风餐露宿的,这时就显出了倦意。
“你睡会儿,我出去一趟。”桃朔白道。
“出去?找顾惜朝?”赫连春水想起顾惜朝那张脸,微微泛酸。
“我有点事情跟他交代。”桃朔白见他性子这般直接,不由得发笑。
赫连春水虽爱计较,但对于喜欢的人很尊重,桃朔白这么说了,哪怕他心里不乐意,也不会去阻拦。
桃朔白来到顾惜朝家里,顾惜朝正在看书。
“桃兄。”不论心下如何猜疑,见到桃朔白回来,顾惜朝难掩喜悦。
“你想做官?”
“男儿自当建功立业,施展抱负!”顾惜朝回答道。
桃朔白道:“有件事,若你有魄力,做成了,必是大功一件,一定会得朝廷封赏。同时,这件事很危险,一着不慎就可能丢掉性命。”
顾惜朝笑道:“若无风险,又算得什么大事?天下没白得的好处。”
桃朔白蓦地问道:“我听说你曾向宰相傅宗书自荐?”
“是。可有不妥?”顾惜朝不解。
桃朔白摇头:“我要告诉你的事,这件大事牵扯到的就是权臣傅宗书。你还敢去做吗?”
顾惜朝一惊。
他是何等聪敏,傅宗书已经贵为宰相,权倾朝野,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样的大事会牵扯到傅宗书?单单门人犯事,或傅宗书本身失职贿赂等等,都算不得大事。
顾惜朝虽没想到究竟是什么事,可潜意识已经知道这件大事有多危险,短短片刻,他手心里就渗出冷汗,但很快他就神色一定,坦然笑道:“敢做!我顾惜朝就是要做件大事,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的能力!”
“好。”桃朔白点头,抬手指向院中拴着的马,说道:“你骑着这匹马去找戚少商,然后留在连云寨,等待时机。”
“时机?”
“你想一展抱负可不容易,你便是再有才华又如何?你连连碰壁,难道看不出朝廷里的腐朽和黑暗?你连想做那些大人物跟前的小卒都没机会,还奢望什么?就像一杯水,它已经满了,再想装新的水进去,之前的水就得倒出来。”
“傅宗书虽是宰相,可他的野心并未停止,如今拥有的权势地位并没有让他满足。他想更进一步。你说,他会做什么?我偶然得到消息,傅宗书与辽国有联系,具体如何,这就要你去查了。只要得了证据,通过神侯府,就能上达天听。”
这番话等于明晃晃的在说——宰相傅宗书预谋通敌叛国、谋朝篡位。
哪怕顾惜朝之前被他提点,隐隐有所感觉,但依旧没敢那么想。这一刻听到这些,难掩震惊,可内心深处却急速的跳动,因为他知道,他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到了!
按捺了情绪,顾惜朝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些?又为何来找我?”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实话说,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不愿掺和,于我而言没有意义。我并不是特意找你,只是恰好遇到了你,不是你,也可能是别人。”
“比如,赫连春水?”顾惜朝想说,明显他们更熟,况且赫连春水是小侯爷,若能扳倒傅宗书,同样是大功一件。
“他不适合出面,大将军去对付傅宰相?哪怕真扳倒了傅宗书,赫连将军也落不得好。你不同,你一无所有,毫无依附,事成之后才便于论功行赏。而且,你足智多谋,擅隐忍,是做大事之人。”桃朔白这番话也是事实。
顾惜朝略一沉吟,果决道:“好!我明日便启程去连云寨!”
“正好我有东西要带给戚少商,劳你送去。”
回去之后,桃朔白从空间里搬出几坛桃花酿,又准备了一件毛里子的大氅,一瓶儿疗伤药,一瓶儿解毒丹,又取出白银一千两换做银票,所有东西装在一只竹筐里,命人给顾惜朝送去。
顾惜朝接到东西有一时的沉默,最终还是收下了。
顾惜朝很穷,身上就没几两银子,一千两银子于他而言的确是很大的财富,可以办成很多事情,但是他并不重财。将银票收起来,他反而看着衣裳和药心头微暖。他自小不知生父,生母又是那样的身份,一直以为他迫切的想要出人头地,就是想得到别人的认可。现在有这样一个人,认可他的能力,会为他打点衣服物品,于他而言,这个人在心中已是不同。
正要将衣服收起来,不经意见其中隐隐露出一个书叫。
顾惜朝心下微动,将衣服打开,里面是本书:《易筋经》。
桃朔白将这本书给顾惜朝,是希望他练习之后提升内力,面临危险也多一份自保的能力。
与此同时,在赫连春水醒后,他将《九阳神功》拿出来让他练。且不说他在旁指导,记忆恢复了不少的君实,本身就和常人不同,否则凡人的识海是容纳不了几世记忆冲击的。所以,练起九阳神功速度并不慢,练好之后,不论是内力还是防御,亦或是防毒和恢复伤势的速度,都将不可同日而语。
赫连春水在院子里练功,桃朔白取出玉兔给的绢袋,思忖着用桂花做点什么东西。
桃朔白不擅厨艺,最后请教了刘妈,熬了桂花粥。
“桃公子,您这是用了什么秘方呀?哎哟,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在侯府里服侍那么多年,竟不知道一碗桂花粥也能有这个味道。”刘妈连吸了几口气,只觉得这桂花粥味道特别,诱人食欲的很。
“这么些,一会儿剩下的刘妈刘伯吃了吧。”桃朔白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况且刘妈刘伯是赫连家世代老仆,忠心尽责,正因此才会被赫连春水调到这里来看院子。
刘妈以往也没少得主家赏赐吃食,也就没太推辞。
桃朔白盛了两碗,端到葡萄架子底下。
赫连春水早闻到味道了,停下练功,洗了把脸跑过来。看着碗内雪白的米粥里点缀着金黄的桂花,丝丝香气飘入鼻中,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这可是朔白亲自熬的粥,还没吃就已经甜到了心里。
“尝尝,这可是好东西,皇帝都吃不到。”桃朔白将碗推到他面前。
“朔白做的粥,自然是好东西,皇帝哪有福气吃到这个。”赫连春水喜滋滋的捧着碗,也不顾烫,颇有点儿狼吞虎咽的架势,眨眼就将一碗粥吃尽了。吃完了正想夸赞两句,忽觉腹部丹田处升起一股暖流,十分舒服。
“打坐,将丹田处的暖流引导四肢百骸,运转几大周天。”桃朔白提醒道。
赫连春水也来不及询问缘故,便遵照其嘱咐行事,待得几个大周天结束,他轻轻吐口气,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好似身子都轻盈了几分,内气更强健了几分。
兴之所至,他抓过白缨亮银枪在院中舞动起来。
乍看不显,但赫连春水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与以往的不同,他的速度更快,一个呼吸之中枪法变化更多,当使出江湖盛传的惊艳一枪,他更是眼睛闪亮。他一时情绪激动,许久没有变化的枪法又精进了,他有自信再练习一段时间,江湖一等高手都不能躲过他的惊艳一枪!
如此过了三日,赫连春水每日练枪法,练九阳神功,桃朔白或是看书,或是抚琴吹箫,甚至起了学习做糕点的心思。
桃朔白要做糕点,源自得了月宫的桂花。
月宫桂花是十分难得之物,凡人不可频繁多吃,但对于赫连春水而言不同,有桃朔白从旁帮着他化解,这些桂花带来的好处,真可谓能让赫连春水逐渐的脱胎换骨,算是另类的洗精伐髓。身体更“干净”,武学的极限就更高,以此也就延长了寿数。
这方小世界里,达到武学顶峰,内力丰沛,活个百十年不成问题。
桂花可以做的吃食很多,但做糕点便于携带,他没选那些复杂的样式,就做最简单的桂花糕。认真钻研了几天,终于大功告成,至于之前的失败品,一样都进了赫连春水的肚子。
这日门外来了一个大汉,看到桃朔白略有惊奇。
赫连春水认识来人,为桃朔白介绍道:“这是陈锋,是神威镖局的镖师。”
陈锋见他们两人熟稔,不是外人,相互见过,就笑着说:“小侯爷,有一趟镖,去蜀州,小侯爷接不接?”
“送什么?”赫连春水问道。
“朝中有位老大人致仕回乡,家眷妻儿,一应家资,怕路途不安稳,请了咱们护镖。”
赫连春水看向身侧的桃朔白,见他点头,这才与陈锋说道:“这是我朋友桃朔白,功夫不在我之下,与我同去,不收酬劳,如何?主要是听闻蜀州山水好,等送完了镖,正好可以在那里游赏一番。”
“有你小侯爷作保,如何信不过。就这么定了,两天后启程。”陈锋见桃朔白气度不凡,又与赫连春水关系匪浅,猜着是哪位世家公子,跟着一块儿凑热闹的。只要不是心怀歹意想劫镖,便是他什么功夫都不会,顺路带个人也没什么。
赫连春水却想着,走之前万不能泄露了消息,被孟香婷知道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