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贺见状,也没出声,静悄悄的就往外挪。
“林福,你就放他这么走了?”林辉皱眉问道,说实话,遇着这事儿他也不知怎么处理才好,但总觉得这样收钱放人很不妥当。
林福却是一改先前态度,不以为意的摆手:“睡了我媳妇总得给些补偿,这些银子是我该得的。再说了,我又不能把人打死了,不让他走还养着他啊。何况他一个城里人,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万一人家家里有本事,反过来找我们的事儿咋办?”
林辉的确有这个顾虑,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人能是寻常人?
马贺成功出了小院儿,稍稍整理了满身的狼狈,目光阴狠的回头看了一眼,发誓不会就这么算了。
等着马贺离开了梨花巷,才从隐蔽处转出一个人影,是林正。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离预期就不远了,便也不再停留,悄悄的离开,直接出了城。
林正出来时说是去看竹山抓竹鼠,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出城时已是黄昏,赶回村子天色已暗,借着夜色掩护绕路进了山。虽是夏天,但深山里的夜晚还是很凉,林正寻了个背风处,燃了火堆,将打来的兔子烤了权作晚饭。次日天刚擦亮,掩埋了火堆,抓了几只肥嫩的竹鼠装在现编的竹笼子里,又套了两只兔子,半途运气好又打了一只狍子,可谓满载而归。
到家时近午时,村里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在做饭。
他们家就在西边临着山,因此林正回来也没人看见。
“阿正回来了。”李大叔搬着一袋子摘好的花生正从西院那边过来,一眼就看见了林正。
原本请了李阿嬷过来就能照看家里,只是考虑到林阿爹的情况,单请李阿嬷,村里难免有人言三语四,因此才请李大叔一块儿过来。反正两家近,有个什么事回去也方便。
正在厨房给李阿嬷打下手的乔墨听到话音出来,见林正一手提着竹笼子,一手拎着两只兔子,还扛着一只狍子,一边笑一边往后退了两步:“打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正好,一会儿烧兔肉。”
“我去收拾,你离远些,血腥味儿大。”林正看出他闻不得这味道,便将竹笼子放下,把两只活兔子和死了的狍子拿到西院儿的井边去清理。
乔墨本想问问他这一趟的情况,但李阿嬷和李大叔还在,只得忍下。
因着林正回来,午饭添加了一道红烧兔肉,再加上凉拌蕹菜、韭菜炒鸡蛋、萝卜炒肉,也算是非常丰盛了。林阿爹那边仍是将饭菜送至房中,红烧兔肉不适合养伤的人吃,而是一碗清香的鸡汤。
饭后,李阿嬷与李大叔便要回家去,林正不顾两人推辞将狍子给了他们。一来是为感谢他们的照顾,二来狍子虽好,但眼下乔墨怀孕不能吃,林阿爹养伤也不适合。何况狍子那么大,倒不如给了他们,他们家一共四口人,早吃完的好,这样热的天气里也搁不住。
等着厨房里收拾完,又看过林阿爹,两人这才回房午睡。
乔墨心里有事哪里睡得着,进了门就问他:“怎么样了?”
林正便将县城中的事告诉给他听。
乔墨也没料到事情那么巧,那么顺,对于李水莲的胆子又有了新的认识,但李水莲的遭遇也并没有让他感觉到高兴和解气,而是一种很复杂的说不清的感觉。思及李水莲的为人和所做诸事,乔墨也不愿为这样的人想太多,便提起别的话来。
“你当时藏在哪儿呢?怎么就扎中了呢?”乔墨刚才听的时候就好奇,马贺躲在床底下,怎么就能用剪子扎中了?
林正并没有说扎中了哪里,那部位毕竟敏感不好言及,见他问,便说:“刚开始我躲在房梁上,马贺虽躲在床下,但院子里闹起来的时候他忍不住爬出来看,我想让他出声,房间里也只有一把剪子。等他一叫,林福从外面进来,我就从窗户翻出去了。”
乔墨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只把他看的忐忑了,这才感慨道:“我才知道你这么厉害。”
别看只是上梁翻窗,要在屋内有人,屋外又有人随时闯进来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真不简单。
“我在外面跟人学过几年,原本只是想学个打猎的本事。”林正最初的目的的确很简单,后来学的多了,也没觉得自己多厉害,毕竟一般也派不上用场,还不如打猎的本事有用。
乔墨听后便明白他在哪儿学的,那样的人家肯定有厉害的护卫随从,他能从那些人身上学到东西也是本事。
林正讲完了事,皱眉问道:“你问我这些,难道他们没回来?”
乔墨摇头,不确定的猜测道:“可能是拖延的久了,城门关了吧。大概今天能回来。”
林正想了想,能做的都做了,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结果。
午休了半个时辰,乔墨醒来时林正已不在房里,出门一找,人果然在西院那边摘花生。虽说这两天李大叔帮忙摘了不少,但对于六亩的收成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要全部忙完还早着呢。
乔墨提了茶水过去,与他一同坐在院子边的阴凉里说话。
“地里的西瓜都熟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再去摘一次,也就能罢秧了。那八亩沙地我打算种白萝卜,只是光是萝卜太多了,你觉得再种点儿什么好?”乔墨一面说着一面拿出先前浸染好的桃粉色竹篾,打算编个小小巧巧的大肚敞口花杯,再做个小车,把花杯放在上面,届时插上几只花儿,别致又可爱。
林正动作利落快速的摘着花生,不大一会儿就装了半袋子,听了他的问话,略一想就说:“种点儿辣椒吧,哪怕卖不掉,也能晒干了存放。”
“嗯。李阿嬷家的花生快收了,接着还有几亩苞米,我们家弄完瓜地,秋里只有稻子了,到时候也去帮帮忙。”
“嗯。店里的事怎么样了?”林正问道。
“李雪他们已经做的很顺了,出货量很稳定,我打算在中秋节前两天开张,赶得及。”乔墨想着中秋人们都要买月饼糕点什么的,他们的铺子就卖糕点和糖果,又是新店张开有优惠活动,博个开门红应当不是很困难。
说话间已有李雪几人过来了,乔墨便去招呼。
这两天李雪几个来的早,回去的晚,抓紧一切时间赶工,因为马上要秋收了。都是乡下农户,家家都有田地,哪怕家里劳力足够,忙碌时节也要帮着料理家务做饭送水,只怕最忙的几天是没空过来的。
乔墨自然明白,反正工钱是计件来算,农忙时干脆就让他们停工。
黄昏时分,李雪几个回家,也是做晚饭的时候了。乔墨如今适应了身体的变化,一些轻便的家务也做,比如做饭,林正就像往常一样打下手。饭做到一半,李良过来了,还带了他们一直等待的消息——
林福几个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乔墨险些问成为什么才回来。
李良说道:“能怎么回来,林辉他们去县城找人时驾着车呢,自然是坐车回来的。刚刚还有些在村头闲话,正好看见林辉他们的车回来,林福也在,但是没看见他媳妇。”
“李水莲不在?”乔墨与林正皆是一愣,不免猜测其中出了什么变故。
“嗯,没见着,也有人问,林辉没说。他们的车直接去族长家了。”李良得了消息就赶紧来知会他们一声,好让他们有个准备,说完就走了。
乔墨心里边儿猜测着,嘴上问道:“三叔公那边会不会叫你去?”
林正想了想,摇头:“应该不会。偷人那么丢人的事,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三叔公肯定不准林辉他们传出去。既然如此,叫我能说什么?所以族里会暗中处置,应该还要去找李水莲。林福又是个口没遮拦的,受不得气,为了防止他说漏嘴,三叔公肯定也要关着他。”
“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事实正如林正猜测的那样。
林辉回来之后,立刻就将城中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自己的爷爷。三叔公听的脸色频频变幻,最后铁青着一张脸,气的身子直发抖。他做族长这么多年,族里还从没出过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还得了!
三叔公当机立断,先让林辉喊几个壮实小子,将林福骗到一间屋里关起来。又找来族里两位族老一起商议,商议的主要对象就是李水莲。若是人弄回来了一切都好说,寻个借口,把人往祠堂里一关,关一辈子都成,可眼下人跑了,谁知道藏在哪儿?
“八成是去找那奸夫了!”一位族老说道。
“听阿辉说,那人随身带着二百多两银子,哪里是寻常人。若是去找了那人……”三叔公没说完的话意思很明白,李水莲真藏到奸夫家,他们根本找不着。
因为林辉是经历者,时不时有话要问他,便也在场,这时突然插口说道:“爷爷,我记得莲哥儿当时喊那人‘马少爷’。”
三叔公一怔。
倒是一位族老惊讶的接了话:“马?县城里的数得上名儿的姓马的人家,不多吧?”
“什么不多,就只有一家。”另一人狠狠的皱眉,觉得事情变得更棘手了。
“若真是那个马家……”三叔公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能说啥?如果真是那个富贵的马家,他们说什么都没用,根本惹不起。
过了一夜,村里一切平静,也根本没见着林福的身影。村里有人问林辉,林辉遵照三叔公的话,对外便说林福被关在祠堂,因为林福在城里赌钱,一旦放出来又要去赌。
村里人信了,毕竟林福就是那么个人。村里猜测族里之所以现在才管教着林福,肯定是这回在城中欠了不少赌债,还连累了李水莲,要不然李水莲为啥不回来?更有人猜着,林福将李水莲给卖了,拿钱去赌了,所以林家族里才把人关了。总之各样猜测纷纷扬扬,林家族里也不制止,默认一般。
要说族里也无奈,不管外面怎么传,都比传出林家媳妇偷人又盗了钱躲到奸夫家这样的事更好些。
旁人只是说个热闹,并不真的关心,但有个人却是惊怒非常。
金阿嬷这天照样是在村子里窜门儿,炫耀着手腕子上新打的一只银镯子,结果却听说了这么一件事。一想到林福的种种事迹,以及林家族里对其与以往放任不一样的态度,立刻就信以为真,真以为自家哥儿被林福给卖了,当即就哭嚎着闹上三叔公家去了。
金阿嬷哪怕再贪财,一辈子只这一个哥儿,心里还是疼爱的。本来把哥儿嫁给林福就百般不情愿,现下更是可能被卖到什么地方吃苦了,哪里忍得了。
“林福你给我出来!我好好儿的哥儿到了你们家,不说哄着供着,还天天的欺负打骂,现在更是把人都给卖了,我家莲哥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啊。”金阿嬷根本没去祠堂,而是直接闯到三叔公家,坐在院子里就一把鼻泣一把泪的哭喊上了。
不出一会儿,三叔公家就被村民们给围满了,其中自然也有李家族里的人。哪怕金阿嬷再怎么不讨喜,李水莲已经嫁人,终究是从自家族里出去的,若林福真闹出了那样的事,他们族里可不能不管。
三叔公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就明白了,暗暗怪自己年纪大了,竟忘了和李家那边通个气儿。
金阿嬷这边已经看见了李氏族长,忙扑过去:“族长,你可要给我们家莲哥儿做主啊。我就这么一个哥儿,还指望着他养老送终呢,现在却被人给卖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可怜的莲哥儿啊,现在也不知在哪儿,若是你没了,我也不活了。”
李家族长还没张口,林辉就过来了,附耳说了两句,李家族长就安抚了金阿嬷两句,跟着林辉进了屋。
村民们都看着,议论的更起劲。
约莫小半时辰李家族长才出来,出来时脸色很难看,特别是看向哭闹的金阿嬷时已近厌恶。有人问他这事儿怎么办,他也不答,闷着头就走了。
金阿嬷先是愣了愣,以为族里不愿意管,刚要叫嚷,两个李家的阿嬷一齐上来,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就将人给扶起来,强硬的带走了。
村民们完全不懂怎么回事,直到看不见人看,耳边还回想着金阿嬷一声声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