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翩然身形穿梭林间,一路向北。
越往北去,愈发荒凉,怕是难掩绝世靓影,俗人未免惊叹世间当真有那下凡的仙子菩萨?
瑶池玉林的宗主尚世音不管不顾就是埋头赶路,眼神灼热,目视辽阔天际,只是觉得一定要走这一遭,不管能不能见到。
至于齐鲁一地的战事,乃至整个天下的纷乱局势,暗中出力本该是瑶池玉林创宗建立的目的。
身为一宗之主,又是中原屈指可数的超一品存在,在家国水深火热之下本该肩负挽天倾的重担,可谁让自己有个好徒儿呢?
一品五重楼,入神,天象,通圣,超凡以及四楼之后的世间无人定义的第五楼,遥想多年之前,自己又何曾没有想过道法登天一窥天门之后是何等光景?
一辈子止步通圣,连那触手可及的超凡都甘愿放弃,后悔?没有过。
不管是瑶池玉林的道统大义,还是个人,尚世音都没有后悔当初做下的决定,抛开大是大非,世间能有一人与之灵魂共鸣,岂不是人间一大幸事?
武林四大圣地,道家一脉的瑶池玉林,儒家传承的首府甲第,佛家分支一禅寺,再加个洗剑山,三教一家,儒释道兵,像不像那些上古玄奇传说?
天下气运归属,三教一家占大头,自古使然。
这也是为什么四大圣地如何随世潮起伏,不管几家宗门在悠悠光阴长河里如何更换名字,终究是逃不开三教一家的局势。
只是时代巨轮碾过,三教一家的底蕴不再如往年那般纯粹。
一向立场最坚定的首府甲第不也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变革,道家一脉的瑶池玉林多年之前就开始走融合三教合一的路子,就连佛家一禅寺,近些年都已经开始汇总佛家各脉,或许再有个几年时间下来不再有南佛北佛之分,也无禅宗,法华宗,密宗等等的泾渭分明。
倒是好不容易从兵家各脉里爬上首位的洗剑山,那位吴氏剑主如此豁达,炼一山为一剑,就这么把传承数百年之久的洗剑山毁于一旦,只是剑开天门而已?
好像这些心比天高的奇男子,个个都是如此作为,没甚稀奇哩。
气运使然,三教一家从不乏天之骄子,尚世音当年可是被祖师爷誉为百年不出的道种,可没了她的进军天道不还有个千年难遇的纪清辞?
为中原谋五十年的盛世,尚世音并不记挂在心,反而与魔师天保的那场甲子挂心,却最是刻骨铭心。
两位立场截然不同的道魔男女,冥冥之中就相互吸引着。
仅是一眼,就让尚世音不悔天道失真,尽管没有世间情爱男女这般那般的耳鬓厮磨,可那种玄之又玄的灵魂碰撞,不比海枯石烂,山盟海誓来得更让人心动如斯?
一别五十载,再见一面何其难。
随着纪清辞愈发独当一面,尚世音如同放下了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
一宗之主,胡汉之别,道义相悖,哪一个不是牵联这对有情男女的羁绊,等着都放下的时候,除了再见一面,别无它求。
仅仅只是一面也可,再回人间,你不该如此吝啬吧?
又逢气运大年份,年轻一辈的崛起已经无法阻挡,止步在通圣的尚世音其实早就把希望寄托在纪清辞身上。
又有那个神神叨叨的北辽世子,背后又有那么多推波助澜的手,一品武神镜算个事儿?
可以预料,不出几年中原大地上,三十不到的一品宗师多如过江之鲫,一品五重楼,走了两个超凡,世间唯留一个真无敌的真叶史白眉,其余几楼之人,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热闹的江湖不该如此的。
应该就是不久的将来,一品如花开,登楼联袂来。
抬头回望了一眼威海,相距再远也能感受到那边传来的微微颤抖,是炮火令大地颤栗,把那片的青天白云都熏成了烟墨,偶尔红光闪烁,好比鲜血撒泼,触目惊心。
这几日心绪有些不安,总是感觉有人不知何处偷偷得打量自己。
这也是瑶池玉林的剑心通犀奇妙所在,只要登堂入室便嵌入无上天道,融入自然,合道天地。
所以当海边的天幕,破开层层乌云,裂出条条光明,一向温柔似水的尚世音难掩从心底泛起的喜悦,只是用柔荑紧紧捂住檀口,转而眉脚舒展,春风拂槛露华浓。
这一刻的一宗之主,宛如情窦初开的温婉女子。
人的一生会遇见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那如果两人是一人,何其幸运。
浮云一别后,流水五十年,温柔的岁月长河激荡起层层涟漪波纹,之后便是席卷天地的爱如潮水。
“胆小鬼,还不敢来见我嘛?”
“那我就去见你!”
“等我!”
不该在人间的一抹烟霞,在浩荡如明月的剑光下,同样飞驰。
剑从东起,好比一轮海上月,缓缓升起。
炮火在齐鲁之地打响,要说最忙碌的当属四大圣地之一,首府甲第。
儒家文庙所在,中华文明祖庭,礼仪之乡,哪轮得着蛮荒之地那些还没把毛理干净的畜生胡闹?
整座宗门上上下下都离去,过往的浩然读书声不闻,空落落,听山风。
一片心悬家国恨,两条眉锁庙廊谋。
读书人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真要干仗了,也得身先士卒,死在第一线。
负责首府甲第内外琐事的夫子苏御,撇了眼空荡的山门,不觉一丝悲凉,只不过是文庙那边功德林里多出些许棵青竹,只是不知自己的那一棵,栽在何处?离得侍奉圣相近不近?
正衣襟,拂双袖,苏御是最后一批赶往威海战线的,有些面子挂不住。
他一个琐事傍身的大管家不得把方方面面的安排好处理妥当,哪能脱得开身。
这些年,儒家传统愈发式微,连武林翘楚大会的十大种子,一个名额都没有,私塾里摇头晃脑的学子愈发见少,更多的年轻人都去学了新学,一句江河日下,难以形容其中滋味。
用生平所学换一座石碑,值得!
作揖朗声,“先生!学生去了。”
偌大的首府甲第等着苏御一走,当真只留一个略显落魄的老人,踢去靴子跌坐在屋檐下,闻声只是点了点头。
这位在大麓身份显贵至极的当代衍圣公,当朝太傅,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君,博士一连串晃人眼的头衔,都难遮老人的暮气。
当世天象第一,是儒家所学而致,只是老夫子的心气神早已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为世道浮沉,亦为传承不扬。
值得庆幸的是,人间的读书种子依然不曾让人失望,铮铮铁骨,去浇筑万里山河的脊梁。
“尔等先去,老夫等等就来。”
苏御莫名有些失落,先生的落魄并非都是外在原因,亦有一部分的自己看不开。
当世天象第一?一品境界之后的登楼者,又有谁愿意原地不前,又有哪个不想登高再登高,看看更高的无限风景?
入神第一的南宫镜花,天象第一的儒家孔襄,通圣第一的先龙智后世音,再加个曾经半步超凡,如今人间真无敌的真叶史白眉。
道家的太华真人,狄戎大祭司苏尔哈齐,京师的魏吾贤,洗剑山的吴氏剑主,南诏伏地难,王爷陈曜。
还有归来的天莲教那位,以及这些年偷偷摸摸跻身一品五重楼的某些人。
同道之人不多,能与之言语一二的更少!
漠北的巅峰之战,谁不想去?可谁有资格去!
问道无处问,才是大可悲。
既然连通圣都已是此生奢望,那不如用这一身磅礴的天象去会会长铳大炮去?
天地大气象,当世第一,无甚出彩,仅此而已。
“先生!!”
苏御不知如何开解,只是作揖不起,天象铺开,略有阴霾。
可当一轮明月从海边升起,宛如死水一潭的天地大气象像是被注入一股活泉之水,有波纹晕开,渐渐有了聚浪的气势。
当代衍圣公如同被一股凉水醍醐灌顶而下,整个人蹦跶了起身,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亮如黑夜星辰。
“是这样?”
“嘛呢?嘛呢?小气吧啦的,都是那儿的人了,也不豁达点。”
再到明月从天幕划过,快若疾风。
孔襄砸吧了一下嘴巴,猛得一股浩然文气席卷而起,追上那轮明月。
“且快些。”
盘桓在文庙的浓郁文气,化成一条丝线,成了那轮明月里的一挂桂枝,白中点金。
衍圣公一脸自得欣喜。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而后作揖不起,似拜至圣先师。
苏御眼里的死水天象,转瞬之间变得无比浩荡,朵朵浪花浮云凝成一片,霞光四溅铺成一条通圣大道。
一品五重楼的光景如何,苏御不知晓,但这份欣欣向荣的味儿和先生脸上灿烂的笑,他懂得。
“恭喜先生破镜入通圣!”
孔襄朝天一拜。
“点拨之恩!不言谢!”
闻道有先后,幸人间有天保,恨人间有天保。
去就不去啦,人家两口子腻歪,他一个糟老头子去干嘛,找锤?
道门太华和梨宗程九秋共坐。
两个年级相仿的老人看过百年寒暑,一精占卜问卦,一通投棋问辞。
都是玄之又玄的手段。
太华斜眼撇了一眼老友,问道:“何解?”
老烟枪程九秋反问道:“如何?”
太华拈须笑道:“上吉!”
程九秋满意点头,“差不离。”
巫辞有言:“贵人集集向门前,大荒多逢喜气骧,利禄天然成富贵,平生物理尽周全。”
此乃吉庆辞,乃富足之兆,不必求诸外,金帛粮财皆备。
无论所求何事,出来这一辞,俱是大吉之兆。
两人所占所求,自然是那远在天边的世子殿下。
被帝武甲携去漠北,参与三师巅峰之战,还有这样一番大吉之兆,还能说什么?这小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之人。
程九秋摇头笑道:“庸人自扰,杞人忧天,说得岂不是咱们两个老不死?”
太华点头道:“求个心安。”
把一个北辽王府整日里穿梭在花丛里的三世子推到台前,再往上顶,差不离就给撑到天上去,本就是太华真人的手笔。
要说一眼就看透此人将来的命格至尊至极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可有非常人之举那是必然。
俗子口中的陆地老神仙,道门魁首太华真人自然是有几分真本事,比那给朝廷当看门狗的观星楼,独居南海的南海龙宫,玄宗三门里,唯独坐镇重阳万寿宫的太华不仅接地气还通天地。
其实当年北辽王就有过疑问。
若说王府三子,最寄予希望的当是那神秀聪颖的宝二爷,但论月满则亏,慧极必伤,那么稳步求进的凤阁大少爷最是恰当不过。
因为早年已故北辽王妃和两位小王爷给困在京师当质子十多年,北辽王姜苏对大公子,二公子是有一分很深的愧疚。
对三儿是宠溺无比,可要说推出来争天下,姜苏属意的自然是天纵奇才的宝二爷。
不过世事难料,父子之间有那不可缝合的裂隙,所以当初太华真人晃悠晃悠的跑到北辽王府,说姜商必是那乘风云而起的人中之龙,当时的姜苏并没有太过重视。
当然默默之中布下的后手数不胜数,就等着这位不开窍的世子殿下一夜成龙。
之后的世事难料瞬息万变,其实连太华本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很多谋划都跟不上计划,才有诸多变故出来。
占卜算卦要真是算无遗算,人生可哪还有意外惊喜一说?
人间就是一碗汤,里面全是各种料,最多的就是世事难料。
亏得是世子殿下是货真价实的天福保佑之人,有的只是惊喜不断,偶有惊吓,当是一味佐料,人生太顺遂不好,可太跌跌撞撞,亦不善!
其实两个老人在此推演卜算已有多日,天下大势俱是一卦一辞便能窥得大概,推演各自所思之事后更多是探寻那最难以琢磨的天道。
不到那个层面终归认识还是太浅,道门魁首的太华真人,通圣境,梨宗宗主十三太保之一的老烟枪程九秋,堪堪入神境,这等修为放眼天下都已是站在山巅上的人物。
可真要相比,和帝武甲,真叶史白眉,魔师天保三人却又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
“老鬼,咋滴通圣和半步超凡区别就如此之大?”
太华真人撇了眼同岁老友,嗤笑道:“你一个止步入神的想这些做什么?跟你说也不懂,徒惹笑话。”
程九秋也不气,事实便是如此,一品五重楼,一楼比一楼难爬。
牛鼻子可算是当代这批人中最早跻身通圣的,比那通圣第一的龙智和尚还要早上几年,这些佛道两家的修士,修炼起来境界就跟开玩笑一样,一年换一个,可真要论捉对厮杀的手段,他一个入神境还真不怵通圣境的太华。
很简单的道理,好比那个号称当世入神第一,神通最玄妙的南海娘们,一个入神境如同纸糊的一般,撇开南海龙宫练气士各种神乎其技的手段,一品武神境的武学宗师打那个常年不穿鞋的娘们就跟砍菜切瓜一样,胜负没有一点悬念。
程九秋自诩对上帝武甲绝不会像南宫镜花那般,放个屁都能崩开千里之外,起码递出手里的烟杆来来回回走几轮,输是必输,也不至于那么不光彩。
抖了抖烟灰,喷出浓烟云绕,嘿嘿一笑,“话说得超凡境,动手么,呵,让你一只手?”
太华气笑了,摇头道:“跟你这种粗人说不来话。”
话锋一转摇头晃脑道:“你们这拨人嘛,可算是传统手艺人,活儿都在一双手里,老道么,纸上故事里的神仙人物,不一样的。”
程九秋从鼻子里喷出两条烟龙,也不反驳,算是认同了牛鼻子的说法。
传统手艺人?是也不是,是有几分像。
至于自夸的纸上神仙,屁咧!
当年何必屁颠屁颠地往北辽王府挤,差点把老脸贴地上,瞅瞅对姜商的呵护,不比对万寿宫的嫡传还要上心?
“这一注押得着实漂亮,老子都怀疑你这些年压根就没在万寿宫诵经,净琢磨些歪门邪道去了吧。”
太华也不甘落下风,“撂地摆摊,你个烟鬼命好,收了个好徒弟,怕不比老道得便宜少了去。”
程九秋怡然自得,嘿嘿笑道:“还好还好,也是丫头眼光好,你说将来呀,国教,国粹,合该咱们两个老不死出风头。”
太华唏嘘道:“道家奉承不避虚舟独善其身,老道呢就是觉得这辈子求道无望总该为后世道统留下点东西,神仙?神仙!是个人罢了。”
两老人一同抬头望天,这几日的天幕异象似有预兆,窥得一份天机,也不知洒落人间点点能不能让被世俗蒙了道心澄澈的陆地老神仙放下俗念。
明月唤起之时,太华惊起而坐,眼神里是遮掩不住的向往。
百年老友,程九秋自然知道落在老通圣太华眼里,这份天门气息是有多想捏在手里。
仅是跟那谁远远说上一句,可能念了一辈子的超凡就能唾手可得。
谁知太华真人一屁股就坐了下来,直接闭目打坐。
程九秋稀奇道:“我是没资格去,你咋还拉不下这张老脸皮?”
太华睁眼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了眼程九秋,而后伸手指了指一轮明月里的那一点金桂枝。
“那位老夫子已经得了好处,都快追上老道咯,还不得赶紧参悟一下这份难得的天道气运?”
人间大年份,绝不是随便说说的。
如今这年份之大,气运之多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因为有两个占据人间最大气运之人登天而去,这一次无缘无故开天门当真是看那世子心喜来个仙人手笔的万里借剑?
错了!
而是过门而入的那两位,把自己的人间气运反哺回人间而已。
世间开天门,两次都是洗剑山那位起得头,这一次天道气运反哺,又是吴氏剑主牵的头,活该三教一家到如今剑修一脉独领风骚。
愿世间人人可以剑开天门!
听听这大宏愿,不比佛家几位佛祖许得小吧。
听这意思,在天象境打转了多年的当代衍圣公破镜入通圣了?
程九秋扒了扒太华的衣袖,喃喃道:“你也有好处?”
太华翻了一个白眼,“你说呢?”
“咋个老子一点感觉都没有?”
“嗤,说了你不懂,不过提一嘴,你往北走,去草原,帝武甲有可能露面,他才是你们这些传统手艺人当中的登天之人,魔师天保这一路,不适合你。”
程九秋压根就没片刻停留,身影如烟,坐着的地儿旋起几片枯叶。
一路向北,直奔大草原而去。
多少年看着别人破镜登高,自己在一品后跌跌撞撞才入了入神,谁不想爬高点?
就是传统手艺人也忒麻烦,看看魔师天保做事多爽利,捞起海上一轮明月一路往人间洒,抓得到就获利,抓不到就干瞪眼。
这一场天门之后的气运反哺,会养出多少一品俊彦出来?
自己这把老骨头,再不加把劲可得要被那些年轻后辈摁在地上锤咯。
明月拖曳万里,在人间划开一线天。
抓得这份机遇的自然不止寥寥几人。
天道之下不分善恶,除却那些未能入一品的年轻俊彦不知落在肩头的武道气运几斤几两,那些已然窥得天道几分的五楼中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许感悟。
只是像孔襄这般立地破镜的,人间独一份!
从天而落的草原战神真叶史白眉,舍了大道驻守人间,与帝武甲在天幕一战着实受了些许伤,不然这会儿早该再回漠北,把那姜家小儿当场就给扭下头颅才算心安。
躲?在人间真无敌的搜寻之下,躲在石头缝里都给你夹出来。
这一日的开天门,闹得人间闹哄哄。
草原上迎风而立的战神双手负后,不言不语。
大祭司苏尔哈齐走到身边陪着战神凝望了许久,苦笑道:“草原之人,一生之想就是走到平坦的中原不受寒风吹拂之苦,这一场人间盛世,看似人人得利,还不是中原获利最多?往后得出来多少超一品宗师?”
顿了顿摇头道:“魔师就是魔师,洒气运也是大手笔,也不见得给一脉相传的留多点,中原那句话怎说的?雨露均沾是吧?大有学问。”
曾经半步超凡如今人间真无敌的真叶史白眉闷哼了一声,他也算是传统手艺人,魔师天保的这场盛宴他享受不到,就连帝武甲的那份,自己也无福消受。
管你人间气运如何磅礴,与他何干?
本就是入门的三人之一,是自己舍了这条路,怨不得谁。
中原收得再多,当真遇上恢复巅峰的自己,还不是几拳的事情?
少了一个神仙客,多了一个人间真无敌,不是说来闹着玩的。
这一场看似天下修士雨露均沾,实则给人分摊多了,从今往后呀,登天之人世间难寻其一。
搁在这个时代,三人联袂可登天,可谓一大盛事,以后呢?一人?二人?都难!
这位人间真无敌如今唯有忌惮的就是成长速度飞快的姜小儿,这会儿功夫就入神了?再借剑而来,持剑在手不得再拔升几个境界?
天象?通圣?
要不了几年就是不是人间自己这个真无敌的唯一苦手?
真叶史白眉叹了一口气,道:“十年!十年之间翻不过山海关入主中原,咱们就安心呆在草原牧马放羊。”
大祭司苏尔哈齐沉重的点了点头,“你可有信心?”
真叶史白眉咧嘴一笑,“十年之间有信心,十年之后无胜算?”
大祭司沉吟道:“北辽世子是你的人间苦手,那等这小崽子成了人间真无敌,就没有他的苦手?”
真叶史白眉眯了眯眼,“天道循环,苍天何曾绕过谁?如魔师天保如此横行世间不还有一个尚世音给足足拖了一甲子,命门不同罢了,魔宫那边还藏有后手,大祭司,狄戎提防的绝不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林尊和世珠。”
“此话怎解?”
“密宗素有转世寄魂秘法,把蒙元带出漠北的黄金家主,横扫四海八荒,就这么陨落,到如今葬在何处还是一个谜,魔师天保如此枭雄之辈,在最当打之年为何看着山河破碎转而求真?当真是世道循环的缘故?老夫不见得如此啊。”
大祭司身躯微微晃动,真叶史白眉所说的事,细想之下非同寻常。
“魔师大人素有登高心,那个魔宫少主更不是个坐龙椅打天下的料,蛰伏六十年,魔师大人在下一盘比天还大的棋。”
“既能一平夙愿登天而去,又埋下伏笔,在大年份里激流而上,不负佳人不负已,不负苍生不负种,人间这笔买卖啥好处都给魔师大人一并捞去了。”
撂下数语真叶史白眉就御风而去,好比一个赴宴的客人,远方有一席大宴美酒等他落肚。
大祭司皱了皱眉,道:“白眉,为了狄戎可否不去?”
踏风而行的伟岸男子哼了哼,洒道:“老夫这人间真无敌不得叫那天上来客见识见识?”
管你天仙三百万,来了人间,也得给他这无敌手喂拳。
可真叶史白眉知道,等着他来的帝武甲不会跟他打!
还在人间就败过,谈何现在天人之别?
看不上的!
那老匹夫心气高得很,偷溜下来一趟,耀武扬威罢了。
自己倒是要去看看,这人间的传统手艺,得有多少个瓜娃子去分赃,等养好了伤一个一个的扭下脖子当球踢。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十年?
这话只是让草原大汉莫寒了那颗逐鹿中原的心。
按那个小兔崽子的破镜速度,这一趟安然回了北辽,再想碾死蚂蚁一样的宰杀,机会不多了。
苦手!
什么鸟天道,尽弄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来恶心人。
草原依旧青,寒风一直吹,他真叶史白眉就用这幅无敌人间的身躯护住身后无数草原子民,北辽的刀来几把折几把。
撇开这几个大宗师不谈,明月当空,日月同辉的这一天,仰头叹息的人不在少数。
大麓京师,那位紫红莽龙袍的貂寺拉着少年皇帝的手,身后站着观星楼四御,只是沉默不语。
南都,王爷陈曜背负而立,想那格物和武道,莫非真是自己选了错道?
南疆,毒物横行,密密麻麻,巫蛊师伏地难睁开了黄浊双眼,笑得比鬼还难听。
一处幽深地界,同样传来好比九泉之下的鬼哭神嚎,少司卿叶夜,大司衡萧祭跪伏在地。
一禅寺的不动僧人,整了整一身洁白的僧衣,对着寺院大门虔诚一拜。
天涯海角的一块大岩石上,赤脚的南宫镜花痴痴一笑,朝花夕拾,水波流荡。
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巅处,白雪皑皑,山下浪花飞溅,一白发老人,双眼如电,喃喃自语。
玉门关外,魔宫之中,永远眯眼的林尊和世珠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看着黄沙狂风,笑而不语。
少年抬头,又低头。
一品五重楼,登楼者这些年何止这些。
偷偷摸摸的爬楼人,多的很,而今宝楼开大道,只会越来越拥挤。
那么之后困在楼道里的人又能如何?
杀!
璀璨星河,点点坠地。
升起一颗又一颗耀眼的明日星辰。
只是将来,到底是满天璀璨,光耀大地,还是出现众星捧月一景?
老天爷也没个答案。
且尽情欢呼,雀跃。
待气运落定,谁家多寡,都各自拿出来比拼一下家财便是。
浪说胸吞云梦,直把气吞残虏。
百载一机会,人事恨悠悠。
四海八荒,望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