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前,当事人骆川一脸的平静。
他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似乎是要跟平常人聚会般淡定。
性格温婉的廖云这次倒是沉不住气了,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问:“川,马上就要见到生父了,你怎么没啥表现?”
骆川淡然地扫视一眼坐卧不定的妻子,“表现?啥表现?!”
廖云畅想着,“你应该跟电视剧演的那样,双手搓着不住地踱步,或者是不安地坐会儿,再站会儿,再或者就是对着大镜子整理自己的穿着和形象。”
骆川淡然自若地笑笑,“你不是刚说了吗,电视剧里演的,现在,是现实生活。”
廖云觉得很没劲,不由“切”了一声。
这边的骆川神色自若。
那边的乔翰忐忑不安,指着身上笔挺的衣着问:“乔羽,这衣服显年轻不?”
乔羽打量下,“你这身颜色淡,显年轻。”
乔翰一听忙朝自己卧室走去。
不一会儿,他穿一身灰不楚楚的衣着出来,又询问着,“这样,是不是显得老些?”
乔羽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会见重要人不都是要显得年轻些?你怎么反着来?!你这身比你刚才那身要老好几岁。”
“这就好,这就好。”乔翰心满意足。
乔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地望着父亲。
乔翰低声说:“我显得老些,骆川会同情我的,说不定起了恻隐之心,就原谅我,接受我了。”
乔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爸爸乔翰准备对骆川打同情牌。
骆川是个善良的人,打同情牌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乔羽双手举起,对着父亲翘起大拇指,“好主意。”
为了这次期待已久的会面,乔翰可谓是费尽了周折。
熟料,当乔翰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在女儿的引荐下,终于见到了骆川时,骆川的反应却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西域市宾馆某餐厅,骆川一看见乔翰,一脸的平静,淡淡地扫了眼红眼圈的乔翰。
他没等乔羽介绍,毕恭毕敬地喊了声“乔叔好。”
湿漉漉的双眼黏在骆川脸上的乔翰,微微怔了一下,忙回道:“你好,你好。”
骆川彬彬有礼,以礼相待,客套的让乔翰和乔羽根本挑不出毛病。
可是,乔氏父女俩分明能从骆川有礼节的言谈举止中感觉到浓浓的疏离和排斥。
做事妥帖的廖云对着乔翰也一阵子嘘寒问暖,还不时用公筷给乔翰夹菜。
刚才落座时,骆川刻意让妻子挨着乔翰坐。
乔翰左边坐着乔羽,右手边坐着廖云。
他跟骆川间插了个廖云。
就餐过程中,骆川若无其事地给乔氏父女介绍着青黄鱼的做法。
乔翰没想到,骆川竟然这么淡定自若,神色丝毫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鲜美的青黄鱼在老人嘴里,如同嚼蜡般无味。
善解人意的廖云看出了乔翰的落寞。
为人妥帖的她指着餐桌中央的那盘用鱼腥草、韭菜清炖的青黄鱼,对着骆川笑着说:“川,给我们盛下鱼汤呗。”
骆川面带微笑,先是给乔翰盛了碗鲜美的鱼汤,双手递给他,温润地面容挂着一丝客套的笑,“乔叔,您尝下这鱼汤,味道极好。”
一桌子丰盛的鱼宴,乔翰就觉得骆川亲自给他盛的这碗鱼汤是最鲜美的。
他凝视着低头吃鱼的骆川,涌在心头的无数的话语都被堵在胸腔内。
乔翰想询问儿子,以前的他过得好吗?
现在工作压力大吗?
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可他无法启齿,他知道自己不配。
今天,骆川能跟个没事人一样与他共坐一桌,已经相当不错了。
乔翰生怕自己唐突的话语惹恼了骆川。
他跟骆川说话时格外地谨小慎微,甚至有些缩手缩脚。
乔羽第一次看见爸爸怯场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骆川哥,你们学校是不是很忙,最近都没见到你。”乔羽明知道骆川故意在躲着她,可依旧装疯卖傻地搭讪。
骆川双目望着乔羽,笑着摇头,“教育局给学校压任务,高考率要达到70%以上,压力是挺大。”
乔翰一听,不由心疼道:“压力大,就别在学校干了,找个清闲的单位,你年纪也不小了。”
骆川摇头,淡淡地回道:“乔叔,我喜欢学校,喜欢跟那些充满朝气的孩子相处,要是图清闲,十多年前,我就改行了。”
“哦,哦。”乔翰一个劲儿连连点头,“对,跟孩子打交道永远都年轻。”
廖云给没吃多少的乔翰夹了块红烧鱼,亲切地说:“叔。您尝尝这鱼,味道怎么样?”
儿媳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给自己夹菜倒水的,乔翰心中的那种空落顿时消失,他笑得双眼眯条缝,慈祥的口吻说:“小云,你也吃,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乔羽默不作声,细细观察着父亲跟骆川的五官。
骆川的五官跟父亲有五分相似,可是神情却像极了父亲。
尤其是微笑时,骆川嘴角带着淡淡地谦卑,跟父亲几乎如同一辙。
午餐后,骆川尽了一个晚辈的职责,搀扶着乔翰上了车。
他双手交叉着放在小腹前,毕恭毕敬地目送着跟自己有血脉关系的亲人离去。
骆川送客的举止透露出多年在官场上迎来送往的那种尊敬和客套。
乔翰心里很不舒服。
越野车快速消失在宾馆那高大粗壮的古树林荫道上。
乔翰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双目紧紧闭着。
坐在副驾驶位的乔羽很细心。
她从后视镜分明看到父亲眼角渗出颗颗泪珠。
乔羽的心情很沉重。
回到家,乔翰难过地说:“他喊我乔叔,他对我跟外人一样客套,他这是没把我当亲人呀!他哪怕跟我闹别扭不搭理我,可能,我心里还好受些。”
乔羽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不知道怎么劝慰他。
她沉吟片刻,猜测道:“爸,骆川是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世?真是这样,他这么待你也很正常。”
女儿的话又激发了乔翰的信心,他含笑带泪地自我安慰道:“对啊,李羽一直没提骆川的事,他还真不知道。再说,小云是个相当不错的儿媳,乔羽,你要跟小云常来常往。我看出来了,骆川是个疼老婆的人,小云的话,他准听。”
那边的廖云一进屋,就数落着骆川,“川,你今天客套地也太明显了,好像有点冷漠,他毕竟是你生父。”
骆川双脚交替着脱鞋子,淡然地说:“养恩永远都要大于生恩,我,不愿爸爸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