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逐鹿天下》15
老赵驾着马车走了。
云归这才折身回去收拾东西。
修竹公子买的是个小宅子,地处偏僻,没什么人,兴许是买了许久,桌椅上许多东西都落了灰。
云归提水上来,认真道:“公子不如出去站一会儿吧,这里灰尘大,公子受不了。”
修竹公子果真拿了本书,出去看,丝毫不管云归忙忙碌碌。
云归早已习惯,并不觉有什么。
两人就这般生活了下来,每日闲闲散散的,不思什么以后,不守那甚多规矩,两人相处逐渐和谐下来。
偶尔也会有人在找上门,云归只是沉默的看修竹公子,见修竹公子点头,便将人让了进来。
修竹公子有许多事都是云归不知道的,不过云归根本没兴趣问,对她来说,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为了活着。
她不问,修竹公子越发满意,他可不喜欢那些好奇心重的,倘若她问,他或许忍不了,指不定要割了她的舌头——一个哑巴,才不会说出去不该说的话。
云归老老实实的,保住了自己的舌头。
他二人虽住的偏远,附近还是有些人家的,邻里也见过他们几次。
长恨歌虽是勾栏瓦肆,却不是一般人进得去的,换句话说,进得去的也不会住这儿。
因此,他们不认得修竹公子,只觉这家男人一身书生意气,很是显眼,比起来,这家妻子年岁就太小了,看起来也平平无奇。
有时候路上遇见同为买菜的大娘总是欲言又止的对着自己,云归只是客气的笑笑。
她容貌不显,幼年的胖嘟嘟随着年纪大了,如今只剩一点儿肉,看起来是真的很平凡,可她微微一笑,不知道怎么的,就显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叫人看着,好似整个心都被度化了一样。总之吧,看着就叫人心情好,那些大娘还挺爱和她说话的。
云归总是耐心的听,末了便是劝慰那些大娘。
那些大娘可喜欢她了,若说之前是觉着云归配不上那男人,如今便是觉得那男人配不上云归。
她们时常告诉她:“你啊,就不能太宠家里的男人,虽然是个读书人,也不能让他把你指来喝去的,我家那个虽然也这样,可有时候也会帮我干活儿,我每次打你家院子经过,见到的都是你在干活儿,这样不好。”
云归只笑笑:“没什么……”
我已经习惯了。
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去,就被热心的大娘打断了。
大娘道:“这怎么行,两夫妻搭伙过日子,就得互相支撑着对吧……大娘也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这日子就是你搭把手我搭把手,这才能好好的过下去……”
说话间到了门口,云归还未回答,便听见修竹公子说话了。
只听修竹公子略略柔和了神色:“我知道了,是我做的不对,我会好好待她的。”
虽然不知修竹公子为何会这般说,只是不论名义或是实质上,他都是她的主子,主人在,哪儿有奴仆说话的道理。
她已入戏,对自己的角色扮演得很好,即便是眼神再毒辣的人,也看不出来她是“玩家”。
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不仅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
那大娘虽然是好心,也有心为云归说几句,却在见到修竹公子的时候说不出话来,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就觉得这人虽然年纪轻又笑眯眯的,但是就比她男人更叫她不敢惹。
大娘连忙笑了笑:“你们小两口的事儿,自个儿就能处理好,是我们多管闲事了。小方,走了啊。”
最后一句话是对云归说的。
云归点头,笑眯眯道:“好,慢走。”
见人走了后,云归本想往里走,奈何修竹公子站在门口。
虽然不知修竹公子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他这做派明显是不想让她进去,她索性就没有动。
修竹公子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好?
云归都有些听不懂修竹公子在说什么了,她咂摸了下,道:“我就是个奴仆,自然是要对别人和颜悦色的。”
她笑眯眯道:“我这样身份的人对别人横眉竖眼的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才半开玩笑的眨眨眼:“我今儿个对别人横眉竖眼,明儿个就会被人拖出去打死。”
她讪笑道:“也不用等明日,恐怕下一刻就被打死了。公子,我啊,不过就是个奴仆,有什么骄傲的底气呢?”
修竹公子默然不语,走向她,微微低头:“我给你底气。”
这话无异于是求亲了。
婚姻一事,无外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们没有父母,也无须媒妁——要什么媒妁呢?贱籍要什么媒妁呢?
云归心说,你给我什么底气,你我皆是贱籍,你做小倌时欠下的风流债到现在还没完,三不五时的跑来找你。倘若知道咱两成亲的
云归有一颗干净的心,她觉众生平等,并无看不起修竹公子的心,她只是实打实觉得修竹公子说的这话不靠谱。倘若换了别人也就罢了,她伺候了修竹公子好几年,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修竹公子吗?
她认真摇头道:“不用了,大娘不过是误会了,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明日我便寻她解释去。”
修竹公子定定的看着她。
他原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沉默不语看人的时候,一双寒冰冷目还挺吓人的。
可云归是谁啊,她经历过多少啊,她可是各种意义上的做过皇帝岛女人,莫说一个修竹公子,就算是皇帝真来了,她也不带怕的。
然而云归时时记得自己目前的身份,她低头避开修竹公子的眼神。
修竹公子叹道:“我到了年岁,得成亲了,你性子好,适合我。”
说到底,修竹公子是不爱她的,想要娶她,也不过是因为需要一个妻子罢了。
云归认真道:“人活一世,很难开心。公子从前身不由己,如今又何必勉强自己?”
她越发认真了:“公子孤身一人又无人勉强……妻子是陪伴一生的人,又怎能这般唐突,不好好选一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