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逐鹿天下》16
修竹公子只问她:“你不想嫁给我,因为我曾是小倌?”
云归心想,那倒不至于,你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你是小倌,我还是伺候小倌的女人呢。
修竹公子走向她,微微低头,道:“嫁给我吧,以后,我是你的底气。”
他又说了一遍,说的这般认真。
云归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对她来说,嫁人与否,嫁与谁都是一样的,那么嫁与修竹公子也是一样的吧。
她到底是不在乎那么多的人。
她迟疑道颔首。
两人这便成了夫妻,连个婚礼都没有,修竹公子说没甚必要,云归也觉得,婚礼对她来说,不过是千篇一律的形式,嫁再多人,办再多婚礼,她心里都没有半点儿热气——多可笑啊,她对世间人那般好,恨不得捂化所有人,实际上自己心底儿却是没有半点儿热气的。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偏生想要救天下人,这是何等好笑的笑话。
他们也是没有文书的。
贱籍成亲不过是私相授受,走不得官府,等不到认可的。
成亲夜里只多了一双龙凤花烛,修竹公子将一枚玉佩给她系上,那块儿玉佩是块儿白玉,只是偶有一抹绿意,看起来并不纯,拉低了品质,中间是一个方字儿。
修竹公子认真道:“这是我的姓,我姓方……我娘临死的时候将这玉佩给我,说是给我以后的夫人的……如今我将她给你。”
云归认真道:“公子,我会收好的。”
修竹公子几欲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未说,只是依旧看书。
两人虽然多了层关系,然而同平时也是没什么差别的,各做各的事罢了,依旧是云归伺候修竹公子,只是有时候修竹公子会教她读书识字,云归本身是会识字的,不过每个世界都有些细枝末节的不同,云归觉着再学一次也没什么,便耐心听修竹公子教。
修竹公子也是头一回教人,他本身便是个极聪明的人,过目不忘,学起来只觉简单,并不知道云归学的那么快在常人里很是少见的,他只觉正常极了。
修竹公子很有耐心,在教导人上,却是十分没有耐心,好在云归不是常人,这才没有叫他发火。
两人日子安稳过着。
修竹公子从前的那些主顾仍然会来,云归有时候在门外守着的时候,觉得这事儿挺搞笑的,她这算什么?
她挑挑眉,懒得细想,只是慢慢的叩击着墙。
这些世中,她也学过音律,虽然没有多少长进,却到底是会写的。
她慢慢叩着,心不在焉。
里间走出一个人,她瞥了一眼,是朝中某个文官,奉旨修前朝史书,她行了个礼,并未说话。
那文官也向她点头,道一句:“好生照顾你家公子。”
云归心说,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是滋味儿,难受。
她表面上点头道:“是。”
那文官将随身佩的一枚玉佩送给她:“这是你们新婚贺礼,祝你们百年好合。”
云归心说这都什么事,到底是接下了。
旁人出来了,也都这般说着,一一送上礼物,云归也都一一接了,等人走远了,这才回到屋中,将东西尽皆给了修竹公子。
修竹公子瞥了一眼,淡淡笑了笑:“他们给的,你收下了,那就好好收着吧。”
云归觉着这些人豪迈得很,到底没说什么,只低头一一收拾着东西。
修竹公子突然问道:“你就没什么问我的吗?”
“问什么?”
修竹公子挑眉,逗弄她道:“你也不是个笨人,怎么还不知道问什么。”
修竹公子难得生了兴致逗弄她:“难不成你不喜欢我,竟连多关心我一二句都不成呐。”
云归平静道:“你做什么,自然是有你的主意,我不过一奴仆,什么都不懂,多问你作甚?”
修竹公子不妨能听见这话,他看中她,就是因为她话不多,老实本分,他要做什么,不会多问不会阻拦,哪知道,今儿个就有问题了。
说白了,修竹公子就是觉得自个儿心中不是滋味,明明他看中的就是她的老实本分,可如今,他觉得刺眼的也是这份老实本分,就好像,他不论做什么,都不重要,她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过问。
在她心里,他依旧是她的主人,对他好,伺候他,不过是因为本分罢了。
他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是觉得愤恨恼怒罢了。
他有些想发火,可看她那太过平静的平凡面貌,竟发不出火。
他挥手道:“下去吧。”
云归退下去。
半晌后,屋里传来了书砸在榻上的声音。
云归在门外听着,只是叹了一口气。
两人打那以后,依旧是从前模样相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客气而疏远。即便晚上睡觉也不在同一屋。
这世上人,至亲至疏夫妻。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至亲至疏夫妻。
这世上有什么能比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心又那么远,来的更加疏远吗?
人间事,莫过于此。
云归对此倒是很淡定,甚至心里还有些唾弃修竹公子,拜托,她如今满打满算才十二三岁,那么着急下手的么?还与她谈情说爱?也不怕闪着腰。tui。
可转念一想,古人成亲是早的,不有诗写“聘聘婷婷十三余,豆蔻年华二月初”。
对古人来说,她这年纪也是可以承欢君前的了。
啧,万恶的封建社会。
tui。
一晃六年而过。
京城里盛传皇帝迎了一位民间女子进京,听闻那女子有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是注定了要祸国殃民的。
整个京城里流传遍了这样的传闻,云归闻言却心知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事情已往无可避免的路上走去。
她叹了一口气,到底不肯多想。
事到如今,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她这等没出息的人,从未主动去追寻什么,不过是被推搡着向前,走一步算一步,死也好活也好,不也就那样么。
她的确是想能救一个是一个,可也再明白不过,她不是菩萨上帝,能够救下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