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转而是来自腹部软软的触感,谢芜悠试探性地睁开眼,却见一个大大的毛茸茸的身影蹲在地上,乖顺地用头蹭着她的肚子。
之前的害怕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谢芜悠惊奇地蹲下,像抚摸小猫一般摸着它软软的额头。
“手感好好……”谢芜悠越来越不客气,甚至揪起了它尖尖的耳朵,老虎也不生气,只是任她揉搓。
谢芜悠把目光移向了它的爪子,又大又厚,看着很有趣的样子……
她也就蹲下了身,在大大的爪子上一下一下地戳按着,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清澈如孩童。
“握手。”谢芜悠想看看爪子下面的光景,便试探着对老虎提出了要求。
那老虎竟然真的抬起了一只前爪,轻轻地放在谢芜悠纤细的手上,如同在建立什么奇妙的联系。
“真有趣。”谢芜悠摸够了老虎,才转身看向李谨,却发现他的脸色黑沉地厉害。
“怎么了?”谢芜悠心里一惊,“是不是很费神?”
李谨不答,只是深深地注视着她,仿佛压抑着最汹涌的波涛。
谢芜悠有点犯怵,笑着打哈哈,“是我犯傻了,明明你能驾驭它,哈哈。”
李谨依旧是那副神情,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谢芜悠指了指马车,“我先上去了,还要喝猴儿酿呢。”
说罢便提着裙角要上去,手腕一紧,被他紧紧握住。
谢芜悠转过身,高高嘟起了嘴巴,晶莹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以后不这样了还不行,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李谨不语,以一种复杂的神色注视她良久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自己的脖子。
谢芜悠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五脏六腑仿佛被摄住了一般,在一起撕扯,翻搅,化为最剧烈的痛。
然而这些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在血液喷涌而出之前,李谨又迅速拔出了匕首,伤口倏忽之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层浅浅的血痕,白衣未染,快得像错觉。
谢芜悠手指颤抖着去摸他的脖子,血痕之下的肌肤光洁如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她的泪水喷涌而出,冲他吼道:
“你死不了对吧,你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这么吓我?”
身后的老虎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趴伏在地上,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李谨抹去她脸上的泪,“对不起,但我怕你不信,更怕你记不住。
我不会死,而你的命只有一次,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救我,好吗?
旁人伤不了我,但若是你有个好歹,活着对我便是最大的折磨。”
“混蛋!”谢芜悠擦着眼泪怒骂道,狠狠地捶打了几下他的胸膛,愤怒地冲回了车厢里。
李谨叹了口气,将马车套在瑟瑟发抖的老虎身上,安慰似的摸了摸它的脑袋,跳上车辕,道了声“有劳”。
马车稳稳地开始加速,谢芜悠在车厢里紧紧抱住自己的腿,把梨花带雨的脸埋在腿上。
混蛋!混蛋!
不过是仗着她在乎他!
本来开开心心的,惯会破坏气氛。
她刚刚就应该走掉的。
真没出息,还不是怕他担心,或者把马车弄丢了要赔……
总之他是个混蛋,也只有她这么好的小娘子愿意迁就他!
不行,胡嬷嬷说过,不能让郎君觉得她脾气太好,好欺负。
起码要三天不和他说话!
“呃……”帘子外传来李谨的闷哼声,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怎么了?
谢芜悠心里本能地一缩,当下就想出去看看。
手都放在帘子上了,她突然觉出一些不对来。
他那么坏,多半是装的。
李谨还在外面哼哼唧唧,谢芜悠却铁了心的不为所动,仿佛在打着一场冗长的拉锯战。
最后,还是李谨先败下阵来,掀开一角帘子,隔着缝隙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不在意我了。”他故意软着声音道,一手捂着心口,俊秀的脸苍白如纸,好一幅病弱美人的做派。
谢芜悠气极,好啊,果然是装的!
在意他干嘛,随他蒙骗吗?
她闭上了眼皮,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既然你累了,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这些小家伙进去的。”李谨虚弱的声音中带上了一抹坚定:
“我会守住这个帘子的!”
小家伙?
前方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谢芜悠将眼皮悄悄抬起一条缝,瞥见一抹淡黄的影子后猛地睁开美目,以破风之势从李谨手里抢过什么,紧紧抱在怀里。
好可爱的小老虎!
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湿漉漉的眼睛讨好般地看着她,还轻轻摇着短短的尾巴。
“唉,你们回去,谢小姐只要你们妹妹,两个男孩子撒什么娇?”
嗖——什么东西朝李谨飞来,他张开手掌抓住,眼角闪过一丝笑意。
黄色的符纸上用朱砂写着一行放荡不羁的字——
“虎母劳累,应当代为照顾幼虎。”
幼虎前画了一个竖线,连着另外三个字:
“所有的”
李谨憋着笑,肃然道:“好吧好吧,你们进去吧,谢三小姐仁慈,天底下没有比她更良善的小娘子了,你们真幸运!”
谢芜悠对着三只撒娇卖萌的小老虎,幸福地都要飞上天了,她躺在虎大的肚皮上,两只手各摸着虎二和虎三的背,嘴角扬地不能再扬。
察觉到李谨掀开了帘子,她猛地收回笑意,木着脸凶狠地看向他。
李谨笑得谄媚,“还生气吗?”
谢芜悠哪还记得生气的事?然而嘴上却不能说,她势必要三天不和李谨说话,说到做到!
于是她阖上了眼睛,躺在虎大的肚子上假寐。
“唉,只见新虎笑,哪闻旧人哭啊,你们伺候好谢三小姐,莫伤着她了。”李谨悲戚地退出车厢,将帘子盖得结结实实。
不一会儿,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帘子后面探出头来,眨着懵懂的眼睛,嘴里叼着一张黄黄的纸。
李谨立马坐起身,满怀期待地拿起纸定睛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