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栏砂树林深处,流沙盘膝而坐正调整体内法力。如霜此时被妖法所束动弹不得,她体内魅魄虽已苏醒,可魅魄的能量还未和她的身体完全相融,所以一时间竟解不了身上的束缚。
她狠狠盯着流沙,眼神中的怒火似要将流沙烧为灰烬。
然而流沙嘴角却是冷凝一笑:“别这么看着我,都到这个时候了再不会有人来帮你”。
如霜道:“你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得到我体内的魅魄,对不对?”。
流沙轻蔑的眼神转向别处:“谁不想拥有这无穷之力?你以为消香为何与你做朋友?他可是堂堂魔界君主,怎会要和你一个凡人做朋友?”。
话音落地,她又将视线转回至如霜身上,眼底尽是得意。
“你什么意思?!”。
她见如霜果真被自己刚才的话激怒,嘴角再次不由地扬起:“我的意思你心里明白,何必再多问。不管是我还是消香,魅魄的诱惑都是不能抵挡的”。
“消香他绝不会这样!”。
如霜一声怒吼,眼底瞬时通红,周身黑红雾气缭绕。见此情形,流沙忽然想到了如何摄取魅魄的办法,那就是摧毁如霜的意志,等她意志薄弱之时,自己趁机而入将魅魄的能量抢到自己体内。
“当然不止魔界想要魅魄,三界可都在垂涎。……月华宫世尊云遥,不对,差点忘了,该叫他阮玉。你以为他来凡间当真是为了保护你吗?他来凡间和你相遇,可是要除掉魅魄除掉你的!”。
流沙的话果然有效,如霜被刺激的不轻。她脑袋忽感剧痛传来,眼前景致也开始变得重重叠叠,魅魄在她体内四处游离,撕扯着她的身体也啃噬着她的魂灵。
见她痛苦模样,流沙双目微缩,机会来了!
魂魄被啃噬的痛让如霜无以承受,她仰头惊呼,响声穿透了整个林间,此时她右手上的玉环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流沙顾不上许多,她摆开架势运足了法力。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呵斥声从她身后传来,不是消香还会是谁!消香本是来找她,怕她会对如霜不利,不想正巧感应到了玉环呼喊。
流沙怔在原地,只觉身后的声音阴森可怖中带着阵阵威压,惊惧之下她不得不暂时收手。等她转身看到消香的那一刻,心中的畏惧再次让她向后退了两步。
眼看如霜就要不敌,这唾手可得的魅魄她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
“弑天殿我是没有办法再回去了,如今她又给我伤成这样,无论新仇旧恨,消香今天都不会饶了我的”。她这般想着,紧紧攥了双拳,脚下也更加稳了一分。
“红玉是不是被你所杀?!”。
消香眼神犀利地看着她。还不等她回应,消香又注意到了被困在一旁的如霜。
“雪儿!”,他想都没想直接冲到如霜面前。看着如霜憔悴不堪的模样,他心疼不已:“雪儿!你醒醒!”。
如霜听到了他的呼喊缓缓抬起头来,眼神迷离中它看到消香的脸,嘴角不禁微扬:“消……香”。
消香紧蹙眉头,就要动手解开她身上的法咒。不想流沙竟出手制止,她运足了力道朝消香击出一掌。
消香感觉到身后异样,身影一晃躲开了流沙的攻击,可这一晃坏了自己的打算,他只能看着如霜多受一些痛苦。
身后林中轰然巨响,树木被流沙刚才的掌力打倒一大片。
消香猛然回头再看流沙:“还真是深藏不露!”。说话间他心下有了盘算,眼前的流沙法力不在自己之下,不可小觑。
流沙法力大增,是因从不灭灯那里获得了不少未烧尽的魂魄,那些残魂碎魄都是上古凶兽所留,所以才使她法力大增。
“魔君,红玉的死并非我的本意。若魔君想要为她报仇我也无怨。可魔君若为一个凡人而非要杀了我,我定会全力以赴!”。
听到她亲口承认了杀死自己的妹妹红玉,消香心中怒火再不能忍受:“你以为有了不灭灯里的那些残魂碎魄,我当真会怕了你?!”。
此话一出,流沙立刻警惕起来。消香也不再多言,他掌中法力集聚,他们二人生死即刻分明。
被困的如霜这时意识也稍渐清晰,她见消香和流沙缠斗不休,有心帮忙,奈何自己困顿未解。挣扎中她喊了一声:“消香!”。
消香听到她的呼喊,击退流沙后来到她的面前。
“雪儿!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放心,等我清理了门户,再带你离开这里”。话音落地,他见如霜身上不断渗出血来,便稍作调息,集中精力要先将如霜身上的束缚解除。
“既然我得不到,那我就毁了它!”。
流沙此刻正站在如霜背后,她怒目看着这一切。很快,消香解开了如霜身上的束缚。如霜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她整个人瘫软在消香的怀里。消香紧紧抱着她,好似此刻一松手就再不能相见。
“谢谢你”。
“雪儿,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如霜抬头看着消香,这样的角度让她忽然想起当年自己酒醉从树上掉下来时,刚好被消香接住的场景。
“我们第一次遇见,也像是这样。我以为从树上摔下来再无活命的机会,没想到竟被你接住。我以为你就是那索命的无常,可哪里会有这么好看的无常呢”。
如霜和消香诉说着往事,流沙在背后已经蓄势待发。
“去死吧!!”。
伴随着流沙一声怒吼,她用了十成的法力朝着如霜后背袭来。消香来不及多想,紧紧抱着如霜,身子一旋,他后背结结实实将法力全部受下。
如霜的手环在他的腰间,手腕处的那只玉环被法力震碎散落在地上。消香吐了大口鲜血,身体瞬间瘫软。如霜整个人也被他顺势带着坐到地上。
“魔君!!”。
流沙怔在原地,她没有想到消香竟对如霜如此情痴,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回过神来,如霜将消香抱在怀里,右手颤抖着靠近他的嘴角,眼中尽显茫然。她触碰到他嘴角鲜血的瞬间,心好似被刺痛了一下。
“消香……”。
她言语轻柔地呼唤了一声,恐大声一些会惊扰了消香。消香嘴角不断涌出鲜血,他知道自己再不能保护她了。
“雪儿,别难过……”,安慰中他看向如霜右手,手腕处的玉环已经不在。如霜这才察觉到,她慌忙四顾,就在自己脚底发现了断裂的玉环,她摸索着捡起,然后捧到消香面前。
消香唇角一抿,看着如霜,唤了声:“雪儿……”。
话音未及落地,消香的手从如霜身上缓缓滑落,魔界君主就这么死了。如霜心痛不忍,默声流下泪水。她手中紧紧握着断裂的玉环,玉环残块已入肉几分,可她还是不肯松手。直到玉环化作发丝飘落,她才从恍惚中回神。
“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过,我叫如霜”。
如霜将消香的尸身轻轻放在地上,慢慢站起身来。林间一阵阴风忽起,散发着血腥的气味。她看着流沙,道:“我要你死!!”,每一个字都带着刀剑,似要将流沙碎尸万段。
彼时冷泽院内,紫陌做好了饭菜来找无为,不想无为昨夜就已经去了灵山。
“师兄怎么走也不告诉我,一大早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么多饭菜没有人吃,真是可惜”。
说着她回到梨树下,准备收拾碗筷。
这时,白月兰走了过来:“好香!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
白月兰来到冷泽院的这几日,无为调了些汤药给她,专门用来治疗她的疯病,没想到药效不错,她如今可以和人正常交流了。
紫陌见到她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别了白月兰一眼,将手中的碗筷又放下:“你既觉得香,那就给你自己吃吧”。
白月兰神智清醒了些后,想起自己和她曾经有过不愉快。所以面对紫陌的冷漠,她并不在意。
“天色阴沉,看样子又要下雪了,你穿的这样单薄会着凉的”。
白月兰的话着实让人没有想到,她这是在关心紫陌吗?语气竟像极了母亲的关怀。
紫陌没有理会,只当她的话是疯癫之语,留下饭菜后就走开了。等她回屋准备休息时,忽然发现自己胸前的吊坠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不见了呢?我一直都戴在身上的!”。
她仔细将自己身上摸索半天,可就是没有看到那个玉兰花的吊坠。屋子里面她又仔细找了个遍,还是没有。
“难道是掉在了山洞里?”。
她细想之下,决定再去趟后山的那个山洞。随后,她匆匆离开。
白月兰见她走后便自顾坐下,看着眼前的饭菜确实很香,她也实在有些饿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这……这饭菜的味道,怎会和在山洞里吃过的一样!”。
她的手滞在半空,痴痴地看着面前的饭菜,心里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她起身追着紫陌而去。
紫陌来到后山山洞里,又找寻了几遍。
“到底掉在哪儿了?”。
“在找什么?”。
白月兰的声音忽然出现,让她没有想到。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但她很快回过神,呵斥道:“你敢跟踪我!?”。
白月兰没有解释,她环看四周,接着道:“不久前我从清风楼被人掳走带到这里,那个人不杀我,也不放我,每日只管做好饭菜给我带来。我实在是奇怪,也不知道她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话说到这里,她来到紫陌面前,笑着继续:“看样子你对这里好像比我还要熟悉,难道也曾被关在此处?”。
紫陌眼神躲闪:“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是那个将我掳到这里的人,对不对?!”。
白月兰眼底忽然生出一股戾气,不由地让紫陌身子一颤。她将白月兰一把推开,厉声喝道:“你这个疯子,走开!!”。
白月兰没有恼,脸上却又笑的灿烂起来。她伸出手,掌心竟然就是那枚玉兰花吊坠:“你是在找它吧”。
紫陌看到玉兰花的瞬间,就要从白月兰的手里抢过,但白月兰反应极快,迅速转身躲开了。
“还给我!”。
“还给你?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
白月兰的话似乎是在诱导她说出什么。可她并不想多说,也不会上当:“快还给我!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想杀我了?……要杀便杀吧,终究是娘对不起你”。白月兰微微扬头,露出自己的脖颈。
“你……说什么?你……都知道了!”。紫陌说话时微带着颤音。
“那日我无意间捡到这个玉兰花吊坠时也很是吃惊。这是陌儿一出生的时候,我戴在她身上的。我以为老天终于肯原谅我,要我和我的陌儿团聚。
这冷泽院只有我们几个人,我便开始猜测你是不是就是我的女儿。可直到刚才我尝了你做的饭菜,联想到在山洞中那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我又怕是你害了我的女儿,所以跟了过来。
我见你对它如此紧张,才知道你就是我寻找了十几年的女儿!”。
白月兰泪眼婆娑,她上前来到紫陌身边,拉着她的手:“陌儿,娘总算找到你了!”。
紫陌用力将她的手甩开,呵道:“别碰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娘!”。她的话带着锋芒也带着冷漠,白月兰刚刚还沉浸在母女重逢的欢喜中,听到她的这番话瞬间又跌入了深渊。
“娘知道你恨我,娘不求你能原谅,只求你能叫我一声娘”。
“从你不要我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娘了!”。
紫陌还是忘不了那个雨夜,她三岁的时候,白月兰将她一个人留在雨中不见了身影。
白月兰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一切。那时她还年轻,也似玄灵那般嫉恶如仇的性子,遇到事情总是容易莽撞。
那夜雨下的特别大,她带着紫陌正往清风楼赶,半路却遇到妖物作怪。她没有多想,将紫陌随意安置在一处屋檐下便匆匆离开。
紫陌那时才三岁,什么都还不懂,见她留下自己离开,以为是被娘亲抛弃。后来等白月兰再返回来的时候,紫陌早已不见了踪影。
“陌儿,你听娘说,这些年……”。
山洞外的声响忽然打断了她们二人的谈话。紫陌立刻警觉起来,她顾不上许多寻着声响来到了树林深处,白月兰紧随其后。
紫陌一路寻声而来,待她看到林中的那抹红色时停下了脚步。此时树间被覆满白色,那抹红色显的格外亮眼。
“是师姐!!”,她瞪大了双眼怔在原地。
此时如霜周身的血腥气息让紫陌不敢上前一步。如霜听到了紫陌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她原本惨白的脸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冷漠。
她看向紫陌,忽然嘴角轻挑,手中微一用力,手中的流沙便就没了气息。
见此情形,紫陌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流沙在如霜的手中变成灰尘飘散,她整个人瞬间瘫坐在地上。
身后赶来的白月兰看到如霜如今模样,也不敢轻易上前。她将紫陌扶起,然后护在她的身后:“陌儿别怕,有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