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那座古镇。
接近九月的天还是这么热。
都说江南多小雨,可若晴天时,一天最高温度也有42度,但哪天突然下起雨来,没个几天,也不会停下。
临近午时,可能是连日的高温,这一日苏州的居民迎来了期待很久的雨。
只是这雨一下就是三四天,偶尔沾在身上一些,总是让人觉得心里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才出了太阳,可前来旅游的人也少了很多,古旧的街道上不免有些冷清。
天空的烈日斜过云层,透过细雨,映出绚丽之光,下方是那拱桥,两侧是那岁月沧桑,白墙黛瓦的老房子,房屋上有轻烟袅袅,如一幅展开的水墨画。
在那烟雨长廊下,有一道的背影端坐在那里。
这背影远远一看很是秀美,是一位白衣女子,脑后青丝如墨随风飘动,簪一支双蝶戏云白玉钗,在她的右手上捏着画笔,正在面前的画板上细细画着。
女子抬起头,将散在耳边的几缕发丝轻挽在耳后,拿起一旁托盘里的瓷器,仰头喝下一口酒,清冷的脸颊略有嫣红,看了眼画板后的风景,又执笔画了起来。
那画中,是女子对面的场景,确切的说是她在画那景中之人。
那景中凤栖梧并,略有腐蚀的长椅上斜靠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子,此女容颜甜美,流云似的秀发梳的很长,一身莹白汉服裙,气质非凡,因她面对河岸街道,故而有悠闲散人,时而停下脚步,隔着河岸驻足望着这景中女子。
汉服女子眉头轻蹙在一起,白皙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了两鬓几缕青丝,她抬起长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去心情有些低落,目光始终望着对面宁静作画的白衣女子,几次想要开口,最后却还是沉默不语。
那白衣女子闭上眼,眉目似蹙非蹙,似在冥想。
许久之后,她睁开双眼,抬笔在那画板上舔了几笔,起身右手随意一抛,那画笔稳稳落在一旁砚台上。
白衣女子回眸望着河岸边的街道,刺眼的光线扎进眼里,雨,似乎更大了,隐约看清梧桐树下,一个撑着油伞的人站在那里。
甄月婵回过头,拉起对面的曲悠悠,走出了这长廊,一路绕过这斜侧的石拱桥,站在了那撑伞之人的河岸不远处。
那撑着伞的人脚下穿着绣花红鞋,看不清样子,但却缓缓的带动着手里的油伞转过了身,莲步微其朝甄月婵两人走来,脚下踩在那青石板上的雨水,在水中荡起一个个波纹,好似步步生莲。
风声呜咽,吹散了细雨,吹起了油纸伞。
伞一抬,露出一道身姿曼妙的红色倩影,一身红衣如血,身上再没有任何点缀之物,即便是这样,也无法忽视那张风华绝代的容颜。
此容,这人间没有第二,此颜,无粉无黛。
那倩影浅笑,声音温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看清柳仙儿的样子,甄月婵摇了摇头,心里却是一颤,几天没见,柳仙儿虽样貌还是一如既往,但她隐隐感觉柳仙儿比前几天见到的时候虚弱了不少。
可惜她现在只是寻常人,看不出什么。
柳仙儿走到近前,手里的油伞倾斜,挡下了树上下坠的水滴,甄月婵脑后被风吹起的青丝也落了下来。
抬起素手轻轻替甄月婵整理着被雨水打湿的衣裙,“喝酒了?瞧你,衣裳都沾水了。”
甄月蝉抬起玉手,指尖轻触那油伞外散下的雨水,脸上看不出表情,她手指轻翻,那几滴雨水滑下,她望着雨幕中的景色,朦胧似珠帘,遮挡了视线,“静不下来,就想着喝一些,有些想念黄柑酒的味道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喝到。”
望着那雨,感受到手心里的温度,她的温柔,从未改变过……
甄月婵心里的悲更深,更刺痛……那种愧疚让她无地自容...
但她却不能把沈怜星交给柳仙儿,两人现在都独立的个体,都有独立的思想,她们一旦融合,这个世上就再也不会有沈怜星,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两人之间,她只能选择放弃姐姐...
“应是喝不到了……”柳仙儿同样望着那雨幕,不知这话是说给身边的人听,还是在自语……
曲悠悠始终低着头,衣裙打湿了大半,都没有察觉,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那声音,她抬头看着柳仙儿的曼妙的背影,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惊喜,“月杳姐!怎么是你,你这几年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她剩下的话没说完,但能再见到柳仙儿,她心里真是很开心,曾经她丢失记忆的几年里,是李月杳帮了她很多,她一直都很感激对方,把她当成了姐姐一样对待。她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甄月婵,又看了看柳仙儿,“原来你们认识”
甄月婵沉默,前后一联想,现在她也彻底明白了曲悠悠提起的李月杳是谁了,但曲悠悠还并不知道,她的亲生姐姐曲婉灵和李月杳本就是一人。
她不知该不该把这些告诉曲悠悠。
柳仙儿侧头看了眼曲悠悠,笑着点了点头,在她身上略微扫了一眼,“你愿意跟我走吗?”
曲悠悠眼中闪烁异样的色彩,不明白柳仙儿为什么突然会问出这样的话,她侧头看着甄月婵。
“小妹,你身体恢复了,但魂魄伤的很重,我也没有办法。”甄月婵低头看着手里那幅被雨水打湿的画,抓起曲悠悠的手,放在她手里,“跟她走吧。”
曲悠悠看着手里的画,眼中似有泪水,抬头望着面前的这张脸……等了很久,她转身向着柳仙儿点了点头。
柳仙儿绝美的脸上始终平静,她望着甄月婵的脸,似是要多看一眼。
她挤出一些微笑,抓起甄月婵的手扣住油伞,松开了紧紧抓着的素手,轻声开口,“我走了,你。”
她最后一字咬的很轻,似隐隐有了颤抖,沉默许久,再无言辞,默然转身离去,漆黑的长发渲染在血红长裙上,随之而动,抬脚踏上了那拱桥上的台阶。
曲悠悠也跟着走了,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一转身,便是再无相见!
甄月婵撑着伞站在那里,默默注视着这两道背影,隔着雨幕,越来越模糊不清。
她听懂了柳仙儿话里的意思,她的背影在那雨中萧瑟,甄月婵看到了,好似一个人生走到末路的人,临死前最后的安静…
曲悠悠走在最后,走到那拱桥中央时,突然转过身,回头望着那雨中撑伞的身影,声音在风里被撕的粉碎,传到甄月婵耳中却已经听不清。
她走到桥沿上,抬起手里的那幅画,轻轻松了手,那画脱手,随风在半空摊开,飘落在青色的湖面上,被无数雨水淹没……
她望着甄月婵,转身下了台阶,身影彻底消失在甄月婵视线里。
望着那湖面上似要随时下沉的画,甄月婵闭上了眼,沉默在那里许久许久……
“李桃含,你也走吧,看好她。”
许久,甄月婵睁开眼,手里的伞低了一些,把其眼中的情绪遮盖,轻声开口,语气中有了疲惫。
甄月婵身后,雨幕中缓缓走来一人,是李桃含,向甄月婵欠身一礼,“小姐放心。”
她说完,直接转身离去,她清楚甄月婵不想看到她,这才一秒也不想多待,迈步中,冷笑开口,“那贱女人也是活该,对谁动情不好,偏偏是这自私自利又愚蠢的贱人,可笑,此事实在是可笑!不过,如此一来,本宫离脱困也不远了。”
甄月蝉也走了,一个人撑着伞,沿着湖岸远去。
……
烈日当空的小县城里,一家挂着好再来快餐店的店铺门口,在这里撑着一个巨大的竹伞,伞下摆着一张摇椅,一个身影慵懒的躺在那摇椅上,时而轻晃个不停。
这身影是一个外貌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头上扎着马尾,穿着短袖短裤,也很简单,相貌却很是清丽,脚上虽穿着拖鞋,但身上的清冷高贵气质难以掩盖丝毫。
她自然就是甄月婵,眼前这一幕与曾经的陈兵在这里上班的时候何其相似。
只不过,那摇椅上躺着的人,不再是以前那个相貌普通的青年,而是一个相貌绝美的女人。
看着街道上行色匆匆赶来吃饭的基层工人,甄月婵发着呆,一个月前,她把这家店铺买下,连同旁边沈怜星的店铺也被她一起买了下来。
发了半天呆,甄月婵坐起身,端起一旁的茶杯一饮而尽,正要端起茶壶再倒一杯时,一只温玉的手从她手里接过茶壶,替她添了一杯茶。
一道女声在她身后轻柔响起,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责怪,“发什么呆呢你,等下快进来帮我,这一上午,择菜洗菜的,累死我了。”
甄月婵回头,眼中露出温柔,笑着起身走到沈怜星身前,来了一个熊抱,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老婆辛苦了。”
沈怜星瞬间脸红,扒开甄月婵的脸,轻声道,“旁边有人呢,你干嘛呀!”
甄月婵把头埋在她怀里,“我跟我老婆贴贴,又不影响他们…”
看到几个骑着电动车停在路边的中年男人,沈怜星赶紧低声道,“张叔他们来了,快起开,让他们看到不好。”
“我不管。”甄月婵回头看了一眼,直接开始耍无赖,趴在她身上,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抓着沈怜星不想撒手。
她最近发现她特别喜欢看沈怜星脸红为难的样子。
本来依照沈怜星的性格不会这样,但谁让沈怜星很怕会被那个张叔的看到。
这个张叔是沈怜星养父养母的朋友,关系一直很好,一直都走动很多,直到她养父养母去世,沈怜星才跟他们一家断了联系。
甄月婵就是想要利用这一点,好好整整她,让沈怜星以前总是欺负她。
沈怜星一个下蹲,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翻了一个白眼,转身走回了店铺,其实从她醒过来,甄月婵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甄月婵双手背在身后,甜甜一笑,小碎步追了上去,从后面揽着她的腰,一起走进了店里。
(本书完!)
(ps,大家可能都感觉到了结束有点匆忙哈,其实很多剧情都没有用上。要说遗憾,也没什么遗憾,真要说的话,曲悠悠是遗憾吧……没什么可说的,就这样吧…………以后就把心思全放在新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