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汐本想找些理由拒绝。
那宫人却压低了声音:“太后娘娘有些话想亲自告知谢大人,事关护国公大人。”
南汐眉头拧在了一处。
微微颔首,让宫人在前方引路。
自从太后被软禁在慈宁宫,便消停了许久。
不过以她的性子,断然是不会轻易罢手。
南汐同意前往,也是想看看她这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虽说是在软禁,但太后的一应该有的规制待遇却分毫不差。
南汐觉得,慈宁宫中的檀香味道比之前还要浓烈很多,以至于呛鼻得很。
“南汐,来…别拘礼。”
太后拂袖示意,让南汐不用行礼,入座就好。
脸上那般温和慈爱的神情恍若南汐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像是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疼爱自己的长辈。
但皇家猎场刺杀一事,她动手之时,可丝毫没有犹豫。
二人之间早已不是当初那般,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不适。
想来太后在这深宫之中待了一辈子,脸上那张面具早已经揭不下来了。
南汐微微颔首,但面容却不冷不热,于位置上坐下。
“不知太后娘娘所提及的父亲之事是什么?”
太后拂袖,屏退殿内伺候的宫人。
门被带上,只余两位慈宁宫侍候已久的老人守着。
二人手持宫灯,立在前头,让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其中一人耳尖微动,分外留心殿内的声响。
只听得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伸出手指抵了抵自己的额角。
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睡得很浅,经常被噩梦惊醒。
梦中有婴孩啼哭,都是这些年来她动手除去的宫妃之子。
她在梦中冷脸低睨,对于那些来索命之人皆是嗤之以鼻。
若有轮回,报复来怨恨的应该是皇上,是太上皇,是那些一步步把她逼到如此境地的人。
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你父亲助本宫稳定朝局,功在社稷,对于他的事,本宫一直也在暗中调查,不想让忠臣枉死,也想对你,对谢家有个交代。
只是哀家万万没想到,自己亲手带出的皇儿,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看着南汐,双目满含热泪滚滚,黛眉向下撇着,说不出的落寞悲痛。
皇上虽是德太妃所生,但她身为国母,对于皇子的教导养育半分不少。
登位之初,也是她垂帘听政,稳固朝局。
晋王已通过此事拉拢南汐,但她并未给出明确答复。
如今……
转而由太后来做这个说客,倒是有趣。
“承蒙太后娘娘挂心,是谢家之幸。”
这句话不咸不淡,也未表明自己对皇上的任何看法。
太后抬手,用帕子拭去眼尾的泪:“皇儿他实在太过年轻,才会听信他人谗言,做了这样的事。”
南汐抬眼:“他人?”
太后将帕子放下,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在内心做了许多的挣扎。
南汐挺直了腰板,看着上头的人搭好了戏台。
“哎,而今你与他虽是夫妻,但此中发生的种种哀家皆有耳闻。”
“太后娘娘话中之意,挑拨皇上对我父亲下手之人是李宁祁?”
她蹙起眉头,手抓紧了梨花木椅的扶手。
见南汐虽话语未见动怒,但神情已然动摇,太后心中一喜。
继续道:“他在你身边动机不纯,哀家所知,护国公被人谋划之际,他人不在京都。从明辉六年六月始,此人便离开了京都。以我那皇儿的心性,此事定然要派遣心腹前往。
而皇上那时候面上是将人派往梅城督军,却在三月之后消失了半年有余。
无人知其踪迹,梅城守军虽未上报此可疑事迹,但南宁副将在那半年内入梅城时皆未见过他。”
南汐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里愠色渐浓。
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凸起,下颌也随着情绪绷着,实在支撑不住,手攥成拳“咚”的一声落在桌上。
声音之大,将太后吓了一跳,额角更是痛得厉害了起来。
南汐躬身道:“下官失了礼数,惊扰了太后,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太后咽了口唾沫,抚了抚自己的胸膛,又摆手叹气道:“杀父之仇,自是不共戴天,你如此情绪激昂,哀家心中自然能够理解。
不知理解,哀家更是心疼你的。你还在幼时,哀家便与护国公定下了你与星昀的婚事,对你是如亲生女儿一般。
因着阴差阳错,才让这婚事...”
她摇了摇头,声音更是带了两分哽咽。
“有情人历此磨难,实在是叫哀家自责啊。你与星昀天生一对,如今看透那人,也还不算迟。世子正妃之位哀家觉得只有你能配当得。”
南汐咬唇,身子微微颤抖:“下官...下官如何还敢肖想世子妃之位,只恨自己遇人不测,竟被诓骗了这么久。”
太后起身,走下台阶,将南汐的手握在掌心。
“孩子,无论何时,哀家都是心疼你的。”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玉瓶来。
“此中之药,无色无味,下在水中,哄人喝下,不足一月,会死在梦魇之间,不惹察觉。”
南汐惊骇的抬首:“太后娘娘之意,是要下官?”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那人如此狡诈,横亘在你与星昀之间总是不干净,将他除去,这段姻缘自可再续前缘。
哀家知道你这孩儿心善,即便他不忠,还只是将人逐出府去,未曾休弃,但落在外人眼中,可就要说你是太过妇人心肠。”
南汐眼尾泛湿,终是从她的手中接过了这瓶药。
“只怕...他如今对我并不信任。”
太后瞧她接过了药,眉梢微挑。
“皇上病重,哀家可传懿旨,让那人领命回将军府去思过。到那时,便有机会...”
南汐思索一二终是重重颔首,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哀伤似秋日落叶,无根无依。
......
人前脚刚出了宫,后脚便有消息递给了薛芝言。
她虽然不信,但事涉主子安危,唯恐谢大人一时错了主意。
薛芝言急急地将消息通过血滴子传入了地下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