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别院内。
平阳一席明黄宫袍,正在一处精美的凉亭上同京都贵女们用茶说话。
凉亭毗邻着一汪池塘。
里头是那些胖的出奇的鲤鱼。
富有才学的公子们同公主见安后便被引着前去书堂作诗。
拐过长长的走廊,便可见一人站在台阶之上。
一身玄衣,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疏离与冷漠,那双子夜寒潭的眸子低睨着阶下之人。
“许久未见,听闻你回将军府了?”
李宁祁低垂着眸子,环抱着手臂,身上那股凌厉感似要将人撕碎。
怕夫人不悦,他这才放过了李星昀。
却没想到,这人还真是百折不挠,一门心思的寻死。
“世子惦记的是否太多了?”
“我并非惦记,只是想劝你一句。”
李宁祁冷冷抬眼:“我与自家夫人的事,还不劳一个外人多嘴多舌。”
他往下走了两阶,更是剑拔弩张了起来。
二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闻姑娘今日也会前来。”
“所以呢?”
“望你思虑清楚,不要误了两位女子。”
李星昀是受邀前来,不欲在此处与他起冲突,说完这话,身子一侧,让出了路。
李宁祁勾唇,却一拳打在了廊柱之上。
指节泛白。
“你既然要来好心劝我,那我也劝你珍重,若不是我夫人不能动气,现下你的脑袋就该挂在慈宁宫了。”
聂寒抱着剑出现在了长廊尾端,冷冷看着这头。
剑被拇指拨出几厘米,寒光毕现。
李星昀刚想说话,另一头,萧见川勾着一人的肩膀走了过来。
那人是萧家的一个小辈,被萧见川强摁在身边后便一直不敢动弹。
毕竟萧将军那手...再用些力道,这人的胳膊此生便写不了字了。
“哇,这里这么热闹,你们都在聊什么呢?”
李星昀拱手道:“萧将军。”
对于边疆守将,他一直是心生敬佩的。
但那萧见川却撇了撇嘴:“这里文绉绉的人太多,真是让我身上痒得很。你是晋王的那个宝贝儿子吧?”
听得这话,李星昀心内有些不舒服,但依旧道:“正是在下。”
“啧啧,怎得这是?听闻世子爷公子如玉,最重礼节,天下无双。却没想到是个觊觎他人之妻的货色。”
那萧家小辈脸都白了。
从进公主府开始,这萧见川便是遇见一个人就要得罪一个。
他是如此个性,家中长辈也提醒过。
但是却没想到,这人还拉上了自己。
揽着自己的肩膀,一副与萧家子弟握手言和,同是一丘之貉的样子。
萧家已然不复当年,这一天下来,得罪的人该有多少,这是要逼着萧家被赶出京都,同他当年一样夹着尾巴逃离吗?
李星昀被这话一噎面色发白。
“我并非觊觎,只是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是他弄丢了心中之人。
又有什么脸面来插手。
他的话越来越小声,最后只剩下自嘲的一声轻叹。
分别之际,萧见川冲着李宁祁挑眉使眼色。
走过长廊,经过聂寒的时候:“抱着个剑有什么用,若是我,直接挑了人了。”
聂寒:“......”
主子让他来得罪人,这是连自己都不放过了?
萧见川一身酒味,这是喝了多少?
瞧那萧家小辈被他夹在腋下抖得像只鹌鹑一般。
这样一个兵鲁子,与这满园秋色可真是...
总相宜啊。
转过几座阁楼,萧见川便想寻一处地方再饮些酒。
就听得悠扬婉转的乐声传来。
他虽不通音律,但此曲哀绰,不由便思忆起那些埋在黄沙之下共同浴血的兄弟们。
顺着那声音要往前走。
身侧的鹌鹑开口哀求:“表...表哥,我能...能上个茅厕吗?”
瞧他两股战战,萧见川薄唇一扬,终是松开了手。
该得罪的人似乎得罪的差不多了。
这萧家总得背些锅吧,谁让他们有我这样一个败坏门风的不孝子孙!
自个儿寻声来到一水榭亭台,琵琶声却陡然停了。
萧见川蹙眉。
好不容易自己有两分雅兴。
他驻目看去,就见一青衣女子手抱琵琶,正与一男子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男子伸手想递个帕子,但这女子似乎很是害怕,连连后退了几步。
萧见川实在看不下去,一声吆喝,人也大跨步的向前赶去。
手一摁住那男子的肩膀,就将人拎离了两分。
裴知予后退了好几步,这才踉跄着稳住了身形。
萧见川转头去看那抱着琵琶的姑娘。
就见她满脸带了泪痕,香肌玉肤之上泛着粉红,看起来尤为可怜。
他眉头拧得更紧,一边撸起自己的袖子,一边就欲上前去教训教训那欺负女子的登徒子。
但一下子,袖子就被人轻轻扯了扯。
萧见川一愣。
“我...并非...这是误会。”
青女抿着唇看着他,一双剪水双瞳,看得萧见川有些愣神。
若不是这登徒子轻薄,姑娘怎会哭得如此伤心。
“你别怕。”
他将人推至身后,一拳就打在了裴知予的脸上。
青女身子柔弱,被这一推,眼瞧着琵琶落地,连忙用手去护,生生的擦伤了好大一片。
萧见川听见动静回头,随即脚忙手乱的去将青女扶起。
黝黑瘦削的脸上挂了愧疚。
“我...我并非故意的。”
青女摇了摇头:“无妨,都是误会。”
裴知予这一拳挨得结实,很快脸上便红了一片,唇边也渗出血来。
他怒急:“你又是何人,跑来这里闹事。”
萧见川一梗脖子,冷嗤了一声:“人家姑娘对你没意思,还来欺辱,我萧见川天不怕地不怕,见你这样的,就是天王老子也得挨一顿打。”
说罢,见他还要上前。
青女放下琵琶,就摊开双臂站在了二人之间。
“真是误会!”
萧见川瞥见她手上的伤口,悻悻然地垂下了手臂。
从怀中掏出了一瓶伤药。
“你用这个,这是军医配得最好的药了。”
青女伸手去接,又扯着萧见川的袖子让人坐下,这才解释了原由。
今日是父亲的忌日,她受邀来为才子们抚曲,但忆起往昔,实在太过悲痛。
这样的哀曲不合宜,只得寻处僻静点的所在,弹曲以寄哀思。
裴公子是恰巧遇上,这才递上帕子,想要宽慰她。
但他身份特殊,青女不敢承接这份好意,这才连连后退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