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兮雨只有对待胡子叔叔才会这样的放肆。
对待义父,她是尊崇恭敬的;对待江寒月,她是喜欢又不安的;唯独对待胡子叔叔才像是在一个长辈面前该有的模样。
白兮雨最正常的一面是在胡子叔叔面前。
她这般放肆,胡子叔叔也不说什么不好的话,只是叹道:“不过是故人画像罢了。”
白兮雨笑道:“我听左护法说,胡子叔叔年轻的时候很是好看,想来,能被胡子叔叔这般记挂的人,定然也是很好看的。”
胡子叔叔愣了愣,看着她的笑容就想起了当年,当年也是有一个女孩娇娇俏俏的站在他面前对他笑,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太过年轻,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等到后来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世上有些错误只能犯一次,因为有些人根本不会给你犯第二次错误的机会。
他后悔了。
然而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买的,人生一切都不可以重来,所以一个人的一生大多充满了悔恨,很多人都说人生在世,不求大富大贵,但求无愧于心,然而无愧于心也很难。
至少,他问心有愧。
他想起过去,只是微微点头,道:“她的确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比她好看的姑娘了。”
白兮雨好奇道:“真的吗?我见过最美的女人是左护法,左护法那么美也比不上她吗?”
胡子叔叔闻言抿了抿唇,对那个女孩儿,他是问心有愧,对左护法是于心不忍。
他年少时,做过很多错事,那些错事,影响至今。
一人之错,改变了所有人一生。
他错了,他却没法改变。
胡子叔叔说:“左护法一直都很美,可是她不是我喜欢的人,小雨你听过一句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对吧?”
白兮雨点头道:“我自然是听过的,所以胡子叔叔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其实不好看,很丑是吗?只是因为你喜欢她,你便觉得她好看,便觉得谁都比不上她。”
“那倒也不是这样,她很美。”胡子叔叔顿了顿道,“她比你还要再美上几分。”
白兮雨好奇极了:“这圣火教中,若说左护法的美貌是第一,那我的美貌便是第二。这女子该如何的美,会比我美上几分,和左护法不相上下?”
胡子叔叔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才叹气道:“总之很美。”
美到让人一生一世都难以忘怀。
白兮雨侍宠生娇,越是对她好越是任性,她皱眉娇嗔道:“你越是这般说,越是不让我看,我便越是想要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胡子叔叔不在继续说下去,而是道:“先不说这个了,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罢了。”
“你去找左护法,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白兮雨爽快道:“我问的是跟义父有关,她呀,未必会告诉我。”
胡子叔叔闻言也不多说,只道:“那说吧,你有什么想问的?”
白兮雨便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起来。
末了,她奇怪的问道:“我看这里张灯结彩的,很是疑惑,难道义父真的说通了江寒月的爹娘来这里办婚礼吗?他家虽是富商之家,不在乎江湖上的名头,却也不想跟咱们教有牵连吧。”
她颇为忧心道:“如此一来,我以后要是嫁到他家去,他爹娘会不会因为义父的这次行为而对我不好啊?我也不是说义父做的不对,而是觉得,义父是在是为我好。但是……但是……我说不上来……”
胡子叔叔闻言便知道大事不好。,他端肃着一张脸,道:“他亲口告诉你,是江寒月也要娶你的?”
“他只说是他会准备,就连嫁衣都准备好了,我试过了,这大小正好合身,那嫁衣很漂亮。”末了,她还呆呵呵的问道,“我不嫁给江寒月?那嫁给谁。”
“嫁给他。”
白兮雨是不信的:“胡子叔叔你别开玩笑了,他是我义父,怎么可能会嫁给他呢。你说这话一定是生气刚刚我不懂礼貌吧,我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胡子叔叔摇头,仔细想了想,展开画卷,画卷上是一个穿嫁衣的女子,眉目神情间和白兮雨有五六分像,漂亮,妖艳,只是比起白兮雨来更多了几分温柔与尊崇,就像是一个被人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面长大的小公主一样。
白兮雨是嗜杀的,这女子却是温室里的娇花,受不得半点儿风刀霜剑的。
胡子叔叔看着画卷里的女子愣了神。
那是过去,她嫁人的前一天,穿着嫁衣,在风和日丽中,在花草树木中,他一笔一笔的画着。
她是他指尖心上不能再提的过往,却又不得不一次次的提起,提起儒医穆三浪,必定是逃不过谈及圣火教当年的圣女薛杉杉。
儒医穆三浪,端正君子,温润如玉,面如冠玉,见过他的女子少有不爱他的。
圣女薛杉杉,历任圣女武功乃圣火教第一,自然也是天下第一,唯独薛杉杉不是,薛杉杉于武学上毫无天赋,她也有她的长处,她精通炼药和各种典籍。
或许都是与药有缘,他们相遇了,相遇在圣火教中,左护法也看中了这个温文如玉的男人,只是那个时候,儒医穆三浪还是一个不懂感情的男人,满脑子瓶瓶罐罐。
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情。
父辈、祖辈也年轻过,在他们的年轻时期也发生过风花雪月,求而不得。
总之啊,最后的结果是,儒医穆三浪留起了长胡子,左护法天天流连在男人群中,荤素不忌,不再动情,而圣火教教主走火入魔,原本温柔的一个人变得非常冷冰冰的。
至于圣女薛杉杉,在她出嫁前的一个夜里,失踪了。
当圣女薛杉杉离开圣火教之后,穆三浪终于后悔了,然而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幅画像是我一直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东西。
自从他明白喜欢二字后,他喜欢了她多久,就难过了多久。
有时候觉得很绝望。
绝望于他将他原本拥有的,尽皆弄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