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听宫闱是死罪,谋逆作乱也是死罪。等到你都把宫内机密传出去了,再往下一步还难吗?或者往下一步也不一定需要你,谁知道你探听宫闱机密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让一个臣子,把皇帝都掌握在手心里嘛。”刘盈顺手将血手指点在女孩的下巴上揉搓。
“所以说啊,你这孩子,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轻易丢了自己的性命,甚至是你全家的命来。这种事做了,以为还能保住家里人的命吗?死士,历来是要一无所有才好做死士的。”刘盈甩了甩手,继续绕着女孩转圈。
萤只是继续垂泪。
“讲讲吧,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如此忠诚,本宫历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忠诚,有家室的孩子,该对自己的家人忠诚才好啊。”刘盈将双手搭在女孩的肩上,低头寻找那双灵动的眼睛,却被避开了。
叹了口气,刘盈命人来给女孩消毒包扎。指扣将萤的五指各自锁在一起,便于避免伤口的二次开裂,也限制了使用。
“不许寻死,否则一十六条人命为你陪葬,实在忍不住了就说。要是不想说你背后的人可以交代点别的,比如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实在不行,聊聊你和保户们的相处,既不犯忌讳,交代的也止于将死之人。这些事,我们总能查出来的,你说了,省点时间罢了。但是不准去死,你脑子里的东西挖不出来我是可以接受的,永远挖不出来,连机会都不给那就是犯了我的忌讳了。”
走出审讯室,刘盈已经兴高采烈地开始教学,例如利用全身被剥光来制造对女性受审者的孤立感,利用视线和声音的角度加强威慑力,就连部分的肢体接触,都是为了审讯的进行服务的。
没想到女子居然以沉默对抗熬过了疲劳战,刘盈心不够狠,120小时的连续审讯都没有做完,柔弱女子的晕厥和近乎不变的瞳孔已经让他放弃了。幸好女子牢记着他的威胁没有采取什么自取灭亡的举动。
那就剩下地牢战术了,醒来眼底还带着血丝的女子被两个女侍卫带着走到了一片空地上,随后打开天窗,借着天光可以看到地牢之中左侧上方有一个萤之前已经学会使用的竹制喷淋头,下方是床褥,右侧上方是一小块船装竹篮放置着菜包饭团一样的食物,下方是蹲坑。地牢很小,仅数平米,使得一切都一览无余。
用绳梯将萤放下后,天窗被关闭,覆盖的棉被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这里是软包房间和吸音室的结合,周围的吸音棉自然不可能是现代的人造无机纤维,不过混凝土,空心木板和特制羊毛毡的结合效果也不差。本身为了留有记录内部情况的声音管道和通气管道,以及输送饮水食物,移走垃圾的管道也导致这里达不到后世的专业声音实验室水准。
但在视觉剥夺上,刘盈可以保证室内的光照条件绝对低于1nit,管道是带不进来外部光照的,只需要简单的一点弯曲,就像物理意义上的黑体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条件一样。至于听觉,在室内待久了的人可以敏锐的感知到自己脏器的声音,不只是心脏的砰砰声,还有呼吸的膈肌移动的声音,胃肠道消化的液体与气体交织的声音,骨骼肌腱滑动的筋膜声。因为在室内的背景声音在土层和多种隔音材料的加持下是严格低于0分贝的,分贝单位是一个比值单位,0分贝以下的声音是一般认识上的常态不可感,但并不是不存在的声音。
刘盈也不刻意扰乱囚犯的生理节律,对一个正常人来说,纯粹的黑与纯粹的寂静足够令人发疯了。
进入地牢的第一个小时,萤尚且能按照之前的记忆正常的摄食,休憩。毕竟就算是失去了方向感,撞到吸音棉上也没什么痛感。但当把食盒处理完送走,把生理需求处理好之后,萤才陡然意识到这座房间所赋予的真正的孤独是什么意思。萤之前居住的囚室是有高处的栅栏窗,人可以躺在床上思考自己的事,或是等待为数不多的放风时间出去吹一吹院内的风的。然而这座地牢并没有,最良好的审讯方式应当是从心理学出发的,而不是追求什么肢体的折磨,无光无声的世界,是刘盈对禁闭室的进一步改造,并没有强迫囚犯折弯肢体,这里唯一的机制就是让人怀疑外部世界的存在性本身。
第二个小时,听着自己身体内各种怪物般从来没想过的声音的萤已经开始敲击墙壁,可是笃笃声也完全被吸收,甚至传不到监听者的耳朵。骨传导的机制将反作用力在身体内的投射反映出来,但是纯粹的骨传导,带来与耳膜相异的体验反而会令人错乱。萤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能带来救赎的是龙头,水滴溅落的声音此时简直是一种享受,刘盈很恶意的在萤享受了一阵之后才切断水阀。室内传来低沉的呜咽,如同一只孤独的狼。指甲划过丝绸的声音刺耳异常,甚至连监听者都觉得疯狂,可是萤在笑,在享受。明明萤也没有怎么享受过锦被的柔软,可是刘盈还是特意安排了这样的待遇,这其实称不上慰藉。因为不久之后,女孩就已经忍受不了相同的声音的重复,开始使用撕扯代替划过,将一床锦被扯得稀烂无用。
接着是撞击声,萤开始用着全身的力量试图打破这荒谬的牢笼,可惜就连咚咚的反馈都若有似无。之后是歌声,情歌声如泣如诉,在寂静的室内,人往往会不自觉压低自己的声音,纵使萤已经觉得自己在吼叫,其实不过是声压比的误会,传出的声音还是极为轻柔,甚至不容易辨认词汇。
总算是有点脑子的萤停下了歌声,对着黑暗的墙壁讲述起了自己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