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有点邪门这件事,朝兮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得知此次张起灵不跟吴邪一起行动,他还有些庆幸,觉得至少不会有人拖后腿了。
可他没想到,吴邪的邪门辐射范围这么广,相隔千里也逃不过。
先前说过了,四姑娘山和巴乃的古楼用了千里锁,相互之间的机关都是有联系的。吴邪在四姑娘山里破译出来的密码,会立刻用电脑传送给巴乃那边,张起灵他们便可以破解机关,继续深入。
可就在破译一道浮雕的机关时,因为吴邪他们尝试了太多次,年久失修的机关掉下来许多破碎的小石子,而偏偏就有一颗石子卡在了某个石槽里,致使有一块浮雕没有弹出,密码也就缺少了一部分。
要命的是,这时候他们已经把错误的密码传送过去了,时间也过去了半天。
更要命的是,他们后来收到了巴乃的回复,张起灵等人用错误的密码,却依然打开了那个机关门,走了进去。
朝兮无法想象那里面究竟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路上,朝兮跟吴邪又通了一次电话,巴乃那边守在古楼外的霍家人来信,已经与张起灵一行失去了联系。
这个时候担心害怕都没有意义,他也没那闲工夫去骂人了,就问吴邪在哪儿碰头,当面说清楚情况。
吴邪说,他跟解雨臣商量了,要回长沙搬救兵,所以想约朝兮在长沙见面,反正是顺路的,再从长沙一起出发去巴乃。
朝兮清楚他们的考量。
霍仙姑年纪大了,她看中的继承人霍秀秀却还年轻,不能独当一面,这些年霍家内部的利益冲突堪比三国演义。如果把密码错误、霍仙姑凶多吉少的事传出去,霍家就得乱成一锅粥,说不定还会有人阻拦他们进行救援。
这种情况下,吴邪只能回自家地盘码人。
黑瞎子对此持悲观态度,说:“三爷现在生死未卜,据我所知,长沙那些盘口有好些都分出去了,只剩下几个还念旧情,但那些老伙计也各怀鬼胎……”
“让那小奶狗见识见识人心险恶,也没什么坏处。”朝兮浑不在意地说,“人心这东西,比的不是谁坏,而是谁狠。”
腰上的九爪钩有些硌人,他掏出手机,给张长风打了个电话。
*
黑瞎子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十六个小时后,车停在了一间茶馆外,王蛇的人都在外围等着他们。
“吴家人怎么都喜欢在茶馆这么风雅的地方办脏事儿?”朝兮百思不得其解。
黑瞎子陪笑道:“大概是缺啥补啥吧。”
王蛇他们跟着吴邪和解雨臣一路折腾,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好几个都带着伤。
听他说,是吴邪回长沙后,有以前吴三省的手下趁机作乱,要杀了吴邪和潘子,幸而是有王蛇他们在,才没得逞。
由此看来,吴三省的烂摊子远不只是钱财地盘这么简单了。
其实也是,盗墓贼连死人东西都不放过,又怎么可能对活人讲规矩,杀人越货才是家常便饭。
茶馆门前已经被车挤得水泄不通,王蛇说:“那个吴三省能叫得动大头,今天都来了,在里面,我听着好像吵得很凶。”
朝兮点点头。门口原本也有几个看门狗,不过在他来之前就被王蛇给解决了。
他问道:“不会就这几个吧?”
王蛇道:“这后面巷子里也藏了有二三十人,我认识那个领头的,就是昨天追杀那位吴小三爷的人。”
“留几个人把他们看住了,等会儿再收拾。”黑瞎子特别狗腿地推开茶馆大门,朝兮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咱们先憋里面的王八。”
说好听点儿,这里面是盘口集会。实际上以参会人员的身份评判,这就纯粹是黑社会团建,还是一言不合就血溅五步那种。
在这种地方,朝兮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王蛇殿后,黑瞎子开道,踩着一堆张三李四的伙计,毫不费力地上了二楼。
吴邪他们在走廊尽头那个最大的包厢,因为人太多,连门都关不上,一些小老板小喽啰甚至只能在外面听着,一眼望去全是后脑勺。
他们南方人个子矮,朝兮和黑瞎子都算北方大汉,很轻易地就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第一眼没看见吴邪,倒是看见了“吴三省”。
朝兮心道,解雨臣的易容术学得不错,给吴邪化得跟吴三省一模一样。
解雨臣、霍秀秀、潘子都在场,这些人能全部出动,其实也照着解家的面子,毕竟这两家是姻亲。
朝兮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是解雨臣作为说不了话的“吴三省”的代言人,在跟他手底下的四大盘头周旋。
四大盘头里,有个穿着像菜市场鱼贩子的大高个儿,声音却跟个太监似的尖细,在那儿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
朝兮耳朵尖,听到他们提起了陈皮的名字。
先前打电话时,吴邪也说过会想办法稳住吴三省手下的这些刺头儿,伺机收回花帐上的钱。
可他们没仔细说,朝兮也不知道,他们竟是用陈皮留下的盘口做饵,暗示陈皮是被“吴三省”做掉了,从而威慑住那些人,再利用那些人对陈皮盘口的觊觎之心,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收拢人心。
朝兮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那个“太监”在胡吣,说自己手下被陈皮杀了多少多少人,要陈皮的多少盘口做补偿。
其余三个盘头,一男两女,也都站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都想拔尖儿。
“太监”的声音最尖,嘴也最贱,听得朝兮耳朵疼,想也没想就甩了九爪钩出去。
包厢里,吴邪正琢磨着怎么打发这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刺头儿,忽然就听见了一串惨叫声,门外有一个闪着寒光的东西飞了进来。
因为包厢里人太多,那玩意儿一路飞来,两侧的人都捂着胳膊或脖子嚎叫起来,血滴飞溅。
叫得最惨的是“太监”,几乎是其他人嚎叫的同时,他就感觉到一只巨爪像捏蚂蚁一样捏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锋利的爪子几乎嵌入了头皮,他看到脑门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然后,原本跟他争执不休的其他三个人都大惊失色,迅速与他拉开距离。
他大叫着,声音凄厉,随即听到身后传来轻飘飘一句:“别动。”
在极度紧张之下,包厢里反而一片死寂,原本堵得水泄不通人群中硬是让开了一条路。
朝兮像玩闹一样,一步一步走进去,一圈一圈地把钩索往手腕上绕,就这么走到了“太监”的背后。
他身后是张狂肆意的黑瞎子,和端着机枪的王蛇。
说真的,在这种场合搬出机枪实在是太夸张了,但却是最有说服力和压制力的手段。
“你……你是什么人?”“太监”的声音抖得厉害,他虽然没回头,但看到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肯定是有原因的。
朝兮就伸出一根手指,将“太监”往旁边推了推。
“太监”像皮球一样轻轻挪开。
黑瞎子殷勤地上前,用衣袖擦了擦椅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朝兮一屁股坐了上去,看了看因为计划被突然打乱而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雨臣等人,又看了看所谓的四大盘头,冷冷一笑。
他手一翻,放过了“太监”的脑袋。
“太监”便捧着血淋淋的后脑勺回过身来,看见了来人的庐山真面路,也看见了桌子上血迹斑斑的九爪钩。
朝兮凉凉道:“听说这里有王八聚会,要分陈皮的盘口,我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