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公元199年)正旦已至,如今这大汉天下,虽是群雄并起,一片纷乱,但这河北袁家的治所邺城,却是繁华依旧,一片祥和,仿若乱世之中一片净土。
今日,袁绍依照惯例,以袁氏家主身份,先率全家祭祀袁氏先祖,再大设酒宴,款待麾下文武重臣,世家大族等重要人物。
当下酒宴已毕,邺城州牧府内堂,袁绍四子皆齐聚于此,等待父亲训示。
内堂之上炭火正旺,却只驱散得了冀州的严冬寒意,无法驱散兄弟间那紧张又微妙的氛围!
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三子袁尚,四子袁斌,依次坐在堂中,却各怀心思,暗流涌动。
袁绍长子袁谭,此时未及三旬的年纪,只见其身着一袭深紫色锦袍,身姿挺拔,却眉头微皱,眼神中透着不甘与算计。
身为袁家长子,袁谭早被父亲袁绍任命为青州刺史,驻守青州,督管一州政务。
青州与徐州毗邻,袁绍军与刘备军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近日刘备却派人示好,以当朝皇叔之尊,举荐袁谭为茂才,这着实令他大喜过望!
须知当今天下,察举制依旧大行其道,被举为茂才,让袁谭在青州乃至整个袁家,声望地位与日俱增,堪称其宝贵的“政治资本”。
袁谭亦知,刘备乃自家死敌公孙瓒好友,但刘备西有曹操,南有袁术,皆为其死敌,自然不愿再节外生枝,与河北袁家为敌。
作为青州实际掌控人,袁谭最在意的,唯有父亲袁绍的立储之事!其也暂不愿与刘备兵戎相见,因此坦然接受了刘备举荐,双方关系缓和不少。
只不过......袁谭虽身为袁家长子,但父亲最为偏爱者,却是后妻刘夫人所生的三子袁尚,以及父亲在洛阳侧室所生的四子袁斌。
袁斌母亲乃歌姬出身,更兼早逝,其毫无母族背景,年纪又最轻,如今在袁家地位尴尬,所倚仗者,唯有父亲袁绍的宠爱!因此在袁谭心中,这位四弟,最终是不会有被立储机会的,反倒是自己可以拉拢的对象。
至于三弟袁尚,其母刘夫人乃是冀州大族出身,家族对袁绍崛起出力甚广。而袁尚姿容俊美,又颇为勇武,虽与二弟袁熙同为一母所生,却独得父亲袁绍与其母刘夫人喜爱,让袁谭深为忌惮!
思虑及此,袁谭轻咳一声,打破了几兄弟间的沉默。
他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了袁尚身上,笑着开口试探道:
“三弟,你如今留在邺城,常伴父亲身旁,尽心尽孝。为兄在青州,亦听闻你多得父亲夸赞,倒让我等兄弟羡慕不已啊!”
袁尚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面如冠玉,仪表堂堂,一身华丽的金纹黑袍,更显得其气宇轩昂。
其听袁谭所言,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笑容,却又很快压下,故作谦逊道:
“大哥,二哥分镇青,幽二州,一身干系重大。三弟我在邺城,却也并不清闲啊!父亲近日命我与审正南(审配),逢元图(逢纪)二位大人学习政务,考较冀州各处官员任免,我可是一刻不得闲。倒是四弟季彦,时常伴随父亲,骑射武艺,功课学业皆得父亲赞誉,为我袁家诸子表率啊!”
说完,袁尚意味深长地看了袁斌一眼,毫不掩饰那一丝嫉妒之情。
袁尚与袁谭一般,对父亲的储君之位,可谓势在必得!
袁谭身为长子,虽也有一定机会继承袁家,但其却远不如袁尚那般受父亲宠爱!袁尚不但有母亲刘夫人支持,二哥袁熙亦与其同出一母。
至于老四袁斌,在袁尚眼中,不过是卑贱歌姬所生,一介庶子!却偏偏与自己一般,被留在邺城,常伴父亲左右。父亲袁绍还延请名士大儒,对其悉心教导,更让袁尚心生警惕。
袁尚虽与袁谭一般,都并不认为父亲会将袁氏家主之位,传于袁斌,但还是借机使出一招“祸水东引”,意在敲打敲打这位“好弟弟”。
袁斌如今年方十六,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面容英武,气质却颇为淡然。
不过此时,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单纯少年。这数年间,袁家几兄弟明争暗斗,各自在父亲面前争宠,私下早已势同水火。
袁斌自幼与姐姐雪筠分离,在袁家一向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其虽无意袁氏家主之位,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只见他不动声色,摇头对袁尚说道:
“三哥说笑了,大哥,二哥一向久镇外州,劳苦功高。小弟资质愚钝,平日只喜舞刀弄剑,与军士为伍。倒是三哥,平素父亲总以政事相托。以审,逢为首的诸位大人,皆唯三哥马首是瞻,当下邺城众多官员,皆出自三哥举荐,足见父亲对三哥信任!”
邺城乃是河北袁家大本营,袁谭听闻这邺城众多官员,皆由袁尚举荐,不仅心中一凛,随即冷笑道:
“显雍(袁尚),看来我与显奕(袁熙)不在邺城。你当真是被父亲委以重任啊!父亲年事已高,这官员举荐,人事任免重任都肯交于你。他日,若父亲立你为储,这袁氏家主之位,恐怕非你莫属了吧?”
袁尚此人目高于顶,对其余几位兄弟,一向并不放在眼中。
他见大哥袁谭颇有咄咄相逼之意,当下也不再客气,轻蔑一笑,说道:
“哈哈哈,这立储之事,自有父亲定夺,咱们做晚辈的,还是莫要过多计较了。大哥统领青州,只要恪守本分,保境安民,便是对我袁家大功一件。即便将来显雍继承袁家大位,亦会对大哥感念不已,保你职权依旧,绝不薄待!”
这最后“绝不薄待”几字,乃是袁尚一字一顿说出。
在袁谭听来,自是大有深意,其顿时满面怒容道:
“呸!你这无知小儿,仗着父亲宠爱,便敢目无尊长!我与显奕镇守青,幽二州,为袁家形同戍边,你却阿谀父母,在这邺城安享富贵。父亲英明睿智,终有一日会看清你这虚有其表之徒!这袁家大位,也未必就会落到你身上!”
听闻袁谭“出言不逊”,袁尚亦是大怒!
其平生骄傲自负,早以袁氏未来家主自居,当下毫不客气“回敬”道:
“袁显思(袁谭),你这匹夫,安敢辱我!我袁家上下,谁不知你资质平庸,文不成武不就。父亲早对你心生厌恶,这才打发你至青州。别以为那徐州刘备举荐你为茂才,你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有我袁显雍在,这袁氏家主之位,你便休想染指!”
下章预告“储位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