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郎略感失落,但并不气馁。
来日方长。
他一定会取得媳妇的真心。
元刚和杨三郎快速搭起两个帐篷出来,赵嫣和田秀娥母女俩忙着给大家做晚饭。
而赵小米和元天宝等几个小娃娃被元玉堂和陈安看管着,围着火堆等番薯烤熟。
这边其乐融融,而小树林对面的山坡上,一群蓬头垢面的难民埋伏在草丛后面,望着下面膘肥体壮的马匹眼冒幽光。
好久没吃正常的肉食了,可真怀念那个味道啊。
他们大概二十多人,全都是跋山涉水从南地来的难民,成年男子和半大少年居多,女人只有三人。
带头的是个长相文弱,头戴布巾的男子,名叫贺文昌。
他盯着对面看了足足有一刻钟,在其他人快要等不下去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缓缓对其他人说:“对面两个男人行动敏捷,身手不凡,看着像是练家子,硬抢行不通,只能智取。”
有人小声问:“昌哥你说怎么做,咱就怎么做。”
其他人纷纷附和。
“对对,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只要能吃饱饭,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贺文昌扫一眼余下的贺家村众人,心情感到一阵沉闷。
他们贺家村举村从家乡往北逃亡,原以为到了青州,当地官府肯定愿意接收他们这些南地难民。
哪里会料到,青州在旱了两三年之后,又突然连着下了十天暴雨,有些地方堤坝决堤,直接爆发了洪水。
青州当地的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同样面临着逃亡的命运。
当地官府不仅不接收他们这些南地难民,更是紧闭城门,不准他们进城。
不能进城,他们就只能沿官道继续北上。
经过青州北边的范县时,发生了严重的地动,全县的人死了大半,贺家村也在那场地动中死去许多人。
后来范县爆发了可怕的瘟疫,和南地瘟疫一样可怕。
他们这些剩下的贺家村村民草草将亲人掩埋,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往翼州前进。
路上,贺家村村民经历其他流民抢杀,又死去许多人。
老人和幼儿无一人幸免,全部在逃荒路上死去。
饿死,病死,被流民杀死,甚至有的女娃被亲人亲手交给其他流民……易子而食。
为了活下去,他们经历着多么残忍的事实。
日夜不停,他们可谓九死一生才到达翼州魏县境内。
可恨的是,魏县县令同样不是个东西。
他虽然没禁止难民进城,却是重兵把守城门。
你想进城?
可以,先交五两银子的入城费。
一个人五两,二十多个人就是一百多两。
把他们所有人的钱加起来也凑不够十两银子。
贺文昌抬手示意村民不要说话,压低声音交代道:“我先带两个人下去探探对方虚实,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贸然行动。对方有女人和孩子,也许会看我们可怜给些吃食。”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眯了眯眼,眼神变得狠厉无情。
“如果对方不配合,你们到时候看我手势。”
“女人,孩子和粮食,我们全部都要。”
为了活下去,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其他人全都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好,我们等你消息。”
贺文昌挑了两个脑子灵活的半大少年,收敛起身上阴沉的气息,带着人往对面小树林摸去。
赵嫣一边跟田秀娥说话,一边往石灶里添把木柴。
突然,她感到周身笼罩着一股不善的气息。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杨三郎已经拎刀挡在她身前,朝对面厉声道:“出来!”
元玉堂忙把几个小娃娃推进马车里,和陈安一左一右守在马车两边。
“田姐,你也去马车里待着。”
赵嫣对田秀娥小声交代一句,从背篓里拿出砍刀,在杨三郎身后站定。
“好,你们小心点。”
田秀娥知道现在不是她逞能的时候,乖乖爬进马车,硬是将自己也塞了进去。
这时,贺文昌带着两个少年从对面走来。
“各位,实在抱歉,我、我们也是没办法,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各位能否施舍一些吃的给我们?若、若是不行,我们、我们拿钱买也行。”
他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嘴唇干瘪,脸颊消瘦,眼神畏畏缩缩,似乎真的只是来求一口吃的。
他身后的两个少年突然“噗通”跪在地上,朝赵嫣等人不停磕头。
“求求你们给我们一点吃的吧,求求你们了……”
“我们只要一点点,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好。”
露在外面的皮肤骨瘦如柴,确实是很久没吃饱饭的样子。
然而,杨三郎和赵嫣神情戒备,全都不为所动。
杨三郎黑眸紧紧盯着两米之外的清瘦男人,声音冷沉而理智。
“我们吃的也不多,抱歉,不能帮到你们,请你们离开。”
“我们买也可以,只要一点点就好。”
贺文昌眼含乞求之意,慌忙从胸前掏出一块碎银子,走到杨三郎跟前递了过去。
“我就、就这么多银子,你们看着给就行。”
另外两个少年互相对视一眼,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掏出身上所有铜板,双手往赵嫣和元刚跟前递。
“钱,给你们钱,求求你们卖给我们一点吃的吧,我们饿得实在受不了了……”
赵嫣不喜陌生人的触碰,冷着眉眼往后退了两步。
“不用了,我们没有吃的,请你们立刻离开。”
右边的半大少年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狠厉,但他很快垂眸,遮掩了过去。
这一幕被赵嫣看个正着。
她眸里瞬间敛起一层冷意,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蓦地出现在左手掌心。
三番两次被拒绝,要在平时,贺文昌早就招呼村民凶神恶煞冲上去抢了。
但,如今他忌惮眼前之人的武力,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他脸上露出悲惨又无助的表情,讷讷地收回手臂,语气也跟着低沉下去。
“……好,既然没有,那、那就不打扰了。”
朝杨三郎等人抱了抱拳,他给两个半大少年使了个眼色,三人佝偻着背影蹒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