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巷的管事太监、也是诸葛忆荪安插在北巷监视恒山王一家的眼线——连耀说道,“回禀陛下,恒山王这两日的脾性收敛了许多,今日一早,奴才听说,恒山王正跟着两个孺人在空霜院后院务农呢。”
“务农?”诸葛忆荪不解地问道,“恒山王从小养尊处优,弓马娴熟,行猎倒也是个好手,可是农事却从不曾做过,前几年的亲耕礼,连起码得扶犁躬耕,一看都生疏得很,这样的人又岂会真的安心务农呢?依我看,不过是对外人做做样子罢了,难道恒山王,存了卧薪尝胆的心思,要效仿当日的越王勾践吗?”
连耀担心诸葛忆荪怪罪,便赶忙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即便恒山王仍旧心有怨言,有王孺人从旁时时劝谏,恒山王心中的骄纵之气相比以前已经有所收敛,王孺人一个人操持空霜院上下,甚为艰辛,恒山王并非草木,想必是被王孺人的赤诚打动,因此才开始躬耕,想为王孺人分忧而已。”
“他若是真能如此想,也还不算是无药可救之人。”诸葛忆荪说着,吩咐道,“罢了,你仍旧替朕好生看着恒山王一家,留意恒山王的言行,至于王孺人要什么,就尽量满足她吧,恒山王若是有什么越矩之处,你不可替他隐瞒遮饰,直来含章殿告知与朕,明白吗?”
“是,奴才谨记。”
“退下吧,”诸葛忆荪说道。
“奴才告退。”连耀说着,便往北巷去了。
诸葛忆荪登基后的半年,正式将梁如瀚召入含章殿,二人出入相随,如同夫妻一般,朝中很快就有了流言蜚语,可诸葛忆荪置若罔闻,仍旧我行我素,还加封了梁如瀚留在蜀中的一双儿女,更让朝廷震动。
在一日的朝会之上,礼部侍郎上前说道,“陛下,忠武将军梁如瀚出入含章殿一事,引起京城上下流言不断,百姓们议论纷纷,只怕长此以往,有损陛下清誉,请陛下放逐梁如瀚,以安民心。”
“百姓们议论纷纷?”诸葛忆荪笑着说道,“究竟是百姓们议论纷纷,还是卿等借百姓之口议论纷纷啊?你既然说百姓议论纷纷,不如将那议论纷纷的百姓给朕带到朝堂上来,朕亲自问他,看看民间究竟议论什么,是否真如你所说。”
“陛下……您身为先帝的遗孀,先帝可在天上看着您呢!您与梁如瀚举止亲昵,出入含章殿,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先帝的脸吗?请您顾念先帝颜面,驱逐梁如瀚,还皇室一个清净!”上官懋也出面劝道。
“大胆上官懋!你身为臣下,竟敢指责陛下,”皇甫容诫出面说道,“陛下,上官懋出言不逊,微臣请陛下传杖,惩戒上官懋,以正君威!”
“诶~上官大人不过是与朕就事论事罢了,”诸葛忆荪笑着说道,“何必只因话不投机,就要传杖殴之呢?”
“陛下仁德。”皇甫容诫说道。
“方才上官大人说,朕与梁将军出入含章殿,不顾及先帝的颜面,这话朕不以为意,昔日先帝在时,昭献皇后、元懿皇后接连薨逝,先帝也不曾为两位皇后守贞,出入含章殿的嫔妃不可胜数,当日怎么不见上官大人出面劝谏先帝,为了皇家的颜面,要驱逐后宫嫔妃啊?”
“这……”
“朕与先帝,都为大黎天子,同样是天子,为何先帝可为之事,朕就不可为呢?”
“陛下,男女有别,岂能一概而论之?”上官懋说道。
“为何不能?”诸葛忆荪说道,“朕明白了,上官大人是觉得梁将军身为朝廷武官,出入含章殿名不正、言不顺,可是此意?”
“正是。”
“既然如此,朕就赐梁将军爵位,封梁将军为蜀国公,特许入含章殿侍奉,如此也算是名正言顺了。”诸葛忆荪说道。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上官懋与吏部侍郎上前劝道,
“万万不可?若是两位大人觉得朕赐给梁将军的爵位太低了,不足以出入含章殿,那不如就赐封梁将军为嘉川王,以王爵之身,出入朕起居之处,总归是是合情合理了吧。”
“陛下!难道您真的要罔顾群臣之意、执意要行此事吗?”
“够了!”诸葛忆荪呵斥道,“这乾阳宫正殿是讨论家国大事的地方,不是用来审判朕之私事的公堂!若是你们再以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来混淆视听,耽误国事,朕就治你们一个渎职之罪!”
吕延熹给两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顺应诸葛忆荪之意。
两日后,诸葛忆荪下旨,正式赐封梁如瀚为嘉川王,赐蜀中封户五百,许出入含章殿,赐居含章殿东北角榆龄堂,以王爵之礼赐宫人十二名侍奉左右。
如此,当年奉陈丛隐之命入宫行刺诸葛忆荪的程如海,后来在阴差阳错之下,与诸葛忆荪暗生情愫,一直藏有私情,时至今日,终于从私下里的情夫,正是成了诸葛忆荪身边的伴侣,以刺客之身,摇身一变成了大黎天子的情人,也让诸葛忆荪身边知晓梁如瀚真实身份的宫人们甚是感慨。
可是,宫外的吕延熹、上官懋等人,以为此事败坏论理,正纠集儒生,预备着向诸葛忆荪和梁如瀚发难,借由此事,给登位不到一年的诸葛忆荪来一个猝不及防的打击。
这一日,正是七夕,京城各处为了庆祝七夕,都在紧锣密鼓地预备祈福祈愿、乞求巧艺之事,从万年会馆、甘泉会馆、丰阳会馆、太仓会馆,各处都有商贾所举办的祈福盛会。
丰阳会馆的雪川商人在沣水河畔,用鸟雀翠羽装饰了十二座鹊桥,供京城内外的青年男女游玩戏耍,从沣水河畔到洛神池的水路上,还停着上百艘客船,用各色彩缎绸布装点得如同彩羽锦鸡一般,贾正尹孟轻雷下令,只要在这一日结成连理的青年男女,都可上船嬉戏,不费一文一钱,所有开销都由孟轻雷负担,也引得京城的上万人都往丰阳会馆来。
十二座鹊桥之间,都有彩灯会相连,彩灯会上的杂耍艺人、弹唱伶人、南国舞姬遍布其中,繁华热闹之景,属京城四大商会之冠。
另外是甘泉会馆的燕赵商人们也预备了汤泉浴,男女奔者不禁,吸引了两千男女前去赴会,并在甘泉商会上采买香囊、簪子、水粉、汗巾,作为定情之物送给相好之人。万年宫的月孙商人带来了西域的葡萄和美酒,也广邀京城与万年的百姓们去万年商会品尝。
相比之下,太仓学宫的中原商人筹备的彩针乞巧会、百果会、促织会不甚热闹,好在距离太仓学宫不远的明光寺与宣慈庵都举办了祈福消灾的道场,明光寺请来了十二名婆绵的游方僧,为京城内外的僧众讲经说法,更是吸引了不止是京城,还有万年、洛阳、曲沃、耀州、凤州等地的上万信众游人,这些信众游人拜过了僧侣,入了夜,便往西边的太仓会馆举办的商会去了,也让这些商人大赚了一笔。
就在京城各处为了庆祝乞巧节、筹备嬉戏游玩之事的时候,有三百太学儒生在吕延熹等人的怂恿下,朝着朱雀门汇集。
这些儒生们跪在朱雀门前,朝着皇城内呼喊道,“请陛下废黜梁如瀚爵位,流配异乡,以正朝廷纲纪!”
而此时,诸葛忆荪已经打点好了车马,正要往天腰川学宫去,只见甘绒慌忙地走了进来,对诸葛忆荪说道,“陛下,大事不好了,三百太学生们正跪在朱雀门前请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