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怀疑本相通敌吗?”克敏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外有人罢了,我们北安真是拥有火药的第一人吗?未必,对方能制造出我们不得而知的东西,就是证据。”
洪烈眉头皱起,不得不承认克敏的话没错,丢失的只是火枪图纸,对方如何造出火药,还有,那火炮,还有那一扔即爆的炸药包,北安根本没有。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也早早具备了生产火药的技术,比他们更胜一筹,那女探子潜伏北安多年,并不了解元昌的情况,带回去的东西其实不值得一提。
克敏说完,满堂寂静,洪烈闭上眼睛,良久后才说道:“丞相有何想法?”
“对方的火药似乎绵绵不绝,可见从都城已经有补给运过来,而火炮和那火药包的出现,我朝将士根本无力抵挡,臣以为……该求和!以避免无谓的牺牲。”
“这场战事以来,我朝已经陷入不利局面,再这样紧咬下去,只怕……全军覆没。”
克敏所言引来骚动,有人大声呼喝道:“丞相此言岂不是灭自己威风?我们何至于此,不拼一场,难道要放任元昌打到我们的都城吗?”
一时间附和声卤起,克敏心里清楚,主战派早已经占了上风,而这一切的主导正是皇帝,这些年的韬光养晦让皇帝野心大涨,而助长皇帝心思的正是自己,正是自己提出了强军。
如今兵强马壮,又有火枪、火药加持,皇帝自信满满,曾经没有完成的征伐势必要重新开始,但是,情况却不如预想得那般顺利,而皇帝似乎……克敏抬头,他终究是变了。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允许别的臣子质问自己,恐怕连皇帝也觉得自己不中用,或是要摆脱自己多年来的所谓“控制”,克敏默然不语。
洪烈紧扣住手指上的扳指:“继续,势必要抢回我们的边境线!”
石头城,凌不语听林小将报来的消息,骂了一声娘,都退到十里外了,居然还想反攻?
“他们作死吧,”凌不语忍不住飙了一句现代话:“现在停战,割地赔款还差不多,居然还想着反攻?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林小将点头道:“宁国公让末将和大人说说,能不能再赶赶……工?”
“林将军,我的兄弟们已经累褪了几层皮,他们再卖力也得原材料供应得上,这附近能搜刮的材料都刮得差不多,正等朝廷援助,还有那铁矿也要抓紧。”
这一块不归他管,现在是强行抽出一支队马去挖矿,等铁到位才能生产火枪和火炮,总而言之一句话——补给太慢,援助太慢!
粮、衣、兵、武器弹药,就没有一个来得快的,凌不语那一件冬衣都穿得开了线,现在都没有替换的,宁国公还在催催催,凌不语再镇定也有些火气。
林小将军也不敢多说,凌不语有多拼他看在眼里,除了操心火药的事,还要管理城上的大小事务,这些又全部是从零开始,自己连吃喝也将就,人来了石头城都瘦了一大圈。
凌不语也是气恼,宁国公为了他的安全不让他去前线,但他还是因为好奇在近处看了看,那箭乱飞,两边对射,他亲眼看到一名士兵的手臂被砍得飞出去,鲜血淋淋。
看着两方士兵纷纷倒下,他径自离开,不忍再看,战争能带来的是什么,总说虽远必诛,但要是能和平,谁愿意举国之力去打这什么仗,守着自己的土地过日子不香吗?
“大人,这是百姓们送来的。”肖风进来打断了凌不语的深思,一个碗里装着三个煮好的鸡蛋:“我不要,那家伙,放下碗就跑了。”
肖风无奈道:“现在想弄到肉都难,乡下的鸡都被捉得差不多,现在就剩下母鸡,母鸡能生蛋,不让捉,也不卖不吃的,其余能支援出来的都送到军营里了。”
现在想到肉味,肖风的口水直往外涌,实在是馋,但他知道眼下谁最重要,把鸡蛋往凌不语面前一放,拉着林小将军就走了。
他们不走,凌不语肯定会跟他们一起吃,这可不行!
凌不语看着碗里的三个水煮蛋,长长地叹了口气,跑得真快,生怕和自己争食,人是铁,饭是钢,凌不语还是把三个鸡蛋填入肚子里。
等到他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头重脚轻,他暗道不妙,想要运气,咚地栽倒在地!
凌不语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从自己穿过来睁开眼看到的父母的脸,这陌生的世界,自己婴儿时期有苦难言的尴尬状态,还有后来适应后的种种生活。
最后在脑子里萦绕的是一大片的红,凌不语曾经听人说过,人在弥留之际会看到自己的一生,会看到这一辈子的执念,他心口涩涩地疼,小五啊,甚至没有洞房……
原来濒死之只是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不舍人间。
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好不容易入朝为官,好不容易有所建树,明明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好多的工程要修葺,还有好多建议没提……
他还想看着景相完成外祖父魏韦的志向,还有那帮岭南学子,他们还要科举呢。
太多事情在心头打转,凌不语一口气喘不上来,突地吐出一口长气,感觉到四周的阴冷,他猛地坐起来,一时间不敢肆意呼吸,四周是不见五指的黑。
但他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呼吸与心跳,他哑着嗓子说道:“谁?”
凌不语从对方的呼吸和心跳能判断得出来,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心跳的幅度与他有明显的差距,对方的呼吸也比较沉重:“老人家,我与你无怨无仇,这是为何?”
鸡蛋里面有药,但他现在还活着,并没有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并不是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回应他的是一阵咳嗽声,听着动静不小,一盏烛光亮起,凌不语慢慢适应光线,看到对面的老者,一头花白的头发,一身朴实的布衣,只是坐在那里就气势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