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人,这里馆驿还好,暂且居住也未尝不可,等雪停之后再走不迟。”董祥虎说道。
“也是,这漫天飞雪,实在无聊,无计可消愁,于是就略备水酒和先生赏雪对饮,借此打发时间。”宋繁峙说道。
“大人好雅兴,一般来说,烧叶暖酒,取雪烹茶,这个正是文人雅士最喜欢做的文雅之事,应当和雅人一起共度好时光。”董祥虎说道。
“先生本来属于雅人,当做雅事,所以,就特请先生一起来赏雪饮酒,正是找对了人。”宋繁峙说道,然后命令家人将酒筵摆上,彼此坐下,开始开怀畅饮起来。
两个人酒至半酣了,宋繁峙说道:“正值这样美丽雪景,先生怎么会没有诗句来描述呢?今天,我来以三分安息香为限,在这个时间里,必须完成诗词一首,如果完不成,那就罚酒一杯,哦,不,罚金谷酒三杯。怎么样?”
这个时候,董祥虎的诗兴正浓厚呢,他就欣然答应下来,就急忙让宋繁峙出题。
宋繁峙故意用生僻的危险的韵脚来故意为难董祥虎,于是说道:“即景为题,赏雪就行了。但是,韵必须限定为八庚,先作诗吧,要注意时间,如果超过了香限,那么就要罚酒,用的是大杯三大杯,然后再作新诗,清楚了吗?”
董祥虎听了,马上答应了。
宋繁峙就命令家人取来纸笔,放在一边,然后停下饮酒,开始构思,准备一挥而就,一气呵成,写好一首诗。
果然宋繁峙才思敏捷,立马构思成功,香还没燃烧到一半,宋繁峙已经脱稿,比较董祥虎起来,董祥虎才得到诗的首句。
这个时候,宋繁峙已经完成了,为了不让董祥虎构思,他就故意和家人在一旁聒噪个没完没了,说一些话来分散董祥虎的注意力,打乱他的思维,扰乱他的心,让他写不出来。
这个时候,香限已经过了,董祥虎的诗,方才急急忙忙脱稿写成。
“香已经烧过了,限制的时间早已过了,你写好了也没用,坏了规矩,先生所写的诗,也不必看了,因为已经违约,看了没用,所以先生当罚酒三大杯。罚酒之后,再作新诗。”宋繁峙笑道。
于是,宋繁峙将写了诗的花笺放下不看。
“过限受罚,理所当然,认罚,认罚!”董祥虎说着,举起大杯酒,三次,一饮而尽,非常实在。
宋繁峙看看董祥虎,看他稚嫩可爱,心里暗喜,于是又令点香,说道:“先生,今天作诗,不要着急马上就写,只是不能和前面的诗有一个字重复的,如果重复,就涉嫌抄袭,如果有一个字和前面的诗相重复的话,这首新诗就作废了,照样罚酒三大杯,需要重新来过,再燃新香,再作新诗。”
董祥虎毕竟是一个年轻人,一听这规矩,心高气傲,英气勃勃,大声答应了。
于是,又开始挥毫来写新诗,陷入思索之中,在想新词字的时候,未免要思考是否和前面的诗有重复的字没有,思维被限制住,无法尽兴发挥,如果触犯一个字,整篇诗作都要作废重来,不仅不算,还要受罚,限制过多,就无法正常发挥了。
因此,董祥虎左思右想,改来改去,八句诗词,涂抹来涂抹去,看不清楚了,等到写成了,脱稿之后,再去看燃烧的香,早已燃尽。
“如今又过了香限了,这个怎么办?”宋繁峙笑着问道。
“晚生学力迟钝,思维不够敏捷,反应不快,酒量也很小,敬请大人原谅和饶恕。”董祥虎说道。
宋繁峙就让董祥虎饮了三大杯酒,他自己也陪着喝了三杯,这样做,让董祥虎心里好想一点。
这个时候,董祥虎喝的酒已经达到了他极限值的百分之八十,接着又接连喝了几大杯,就有十分醉意了,说道:“如果不限香,晚生就和大人联句吧。”
“肯定要限香了,要不然,写到明天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先生应违反了规矩,超过了燃香的时间,那写的诗也就不看了。”宋繁峙笑道。
董祥虎一看,也没办法,谁让自己笨呢!
“不过,先生的才干太高,写诗过于精益求精,过于修整,只恐怕担心写得不够工整,才迟钝了些,其实,写诗需要精细琢磨,先生的作法没错,不过,今天有限香的规定,没办法, 你有才华,没有在短时间内发挥出来,算了,因为有言在先,超过限香就不算,先生也别为难,只需要满饮六大杯酒就算了,不再追究你其他责任。”宋繁峙笑道。
董祥虎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就高兴地满饮六大杯。
饮完了酒,就将诗作呈给宋繁峙来看。
宋繁峙看了,大加赞赏,说道:“好诗,好诗,今天来看,先生的才艺真是令人惊叹,非常漂亮的诗,果然是大才之人,不是迟钝的人。”
赞赏完毕,宋繁峙又用大杯来敬酒,董祥虎一看,人家用大杯敬酒,总不能用小杯来喝吧,那也太不礼貌,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喝了敬的酒,又要回敬,也是大杯。
这个时候,董祥虎的酒气酒劲儿都往上涌来,不自觉就开始呕吐起来,一片狼藉,他就瘫软成烂泥一般,醉卧在案几上,不省人事。
宋繁峙见他已经烂醉如泥,就命令家人将其外面衣裳都脱去了,然后扶着他到了榻上,开始做那些让人无法启齿的动作来,让人羞愧难当。
董祥虎突然觉得有异物,就像鞋子里进了砂砾,磨得脚疼,在醉意之中,睁开朦胧双眼,晕晕乎乎,醉眼朦胧中,看似就像宋繁峙。
正要再次辨认,突然头重脚轻,如同脚踏云彩,浑身无力,从白云当中跌入棉花堆里一般。想要挣扎起来,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挣扎几次,也就没什么用,没用之后,也就放弃,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宋繁峙像是在做噩梦一般,拼尽全力去奔跑,累得满头大汗,但是,习惯了锻炼的人,在锻炼之后就会感到酸爽,妙不可言。
一直到深夜时辰,董祥虎慢慢地才清醒过来,酒劲儿散去,想要起来,才发现身子已经被牢牢控制住,像是被水桶金箍给箍住了一般,想挣扎起来,却是不能够,又试了两下,才得以脱身,他起来后只看见残灯还在燃着,在案几之上。
想要走下床来,却不能够,像是背负千斤担子走路,每要完成一个动作都要拼尽全身力气,现在走路都举步维艰,他的一肚子的无明业火突突突地往上窜。
他回头一看,见到床榻上正是宋繁峙在酣睡,扯着呼噜,打着很响的鼾声,这个时候,董祥虎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按捺不住一腔怒火,四处看看,就看到在案几上有一个大石砚,他一把就抓过砚台,向床榻上扔了过去。
这个时候,宋繁峙早就醒了,不过,他在暗中观察偷看董祥虎,他假装睡着了,看董祥虎的动静。
他一看见董祥虎向他扔过来了砚台,急忙躲闪,那砚台没有砸中宋繁峙,掉落在床榻上,只听得“啪”一声,沉闷的响声“咚”一下,将床榻一砸,砚台摔了个粉身碎骨。
宋繁峙怒火中烧,立马跳下床榻,将董祥虎熊抱住,大叫道:“快来啊,有贼,快来人啊!”
那些家人正在做梦,听得有家主在房中喊有贼,立马都统统跑到房中来,只见是宋繁峙和董祥虎正在对峙。
宋繁峙见了家人,就急忙吩咐道:“快,快,把这个贼给抓住!”
众家人就向前,将董祥虎给抓住。
“这蟊贼入内,行刺本官,代我将其抓捕看守,到了天明,再作处置。”宋繁峙说道。
众家人将董祥虎簇拥而下,将其关押,董祥虎也不说话。
到了第二天,天刚亮,宋繁峙就写了一道文书,送到学里,先将董祥虎的功名去除,然后将其发往监狱进行关押。
教官收到宋繁峙的文书之后,打开一看,之间上面写道:
“吏部侍郎巡按大人宋繁峙为逆生谋杀一事:
照得该学生员董祥虎,就是一介寒儒,本院部爱其人才,聘请他到幕府工作,对他不薄,厚重束修,对他恩情,不为不深,但是,该生潜入行辕,暗藏利刃,竟然入帐行刺,幸亏本院部发现得早,躲避得及时,要不然,就会被他杀死,命就葬送在他的利刃之下了。于是立即呼救家人来救,于是将其缉拿羁押。已经搜得利刃行刺之凶器,现在证据证物俱在,立即发往府监听候提审即日审理,应该移送到学道,并将其生员学照收缴,立即将该生员革除姓名,以凭本部院提讯究查办理。希望及时处理,不要耽搁。”
教官看完,吃了一惊。
过了很长时间,沉思了很多,心里琢磨:
董生看来忠厚老实,温文尔雅,怎么会行刺大臣?再说,董生和巡按大人并没有什么前仇旧恨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悖逆之事呢?
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只是书信里没有提到。
现在已经下了檄文,不得不作为一件案子来办理了。
于是,想到这里,教官就将这件事,报告给上级学道。
这名学道姓柴,名铸,字兰佩。
原来是谈话出身,由吏部郎中得到授予的这个职位,他为人耿直,刚正不阿。
今天看到了这封信,就是教官的详细文案,非常诧异,大为震惊。
心里琢磨,这真是奇怪了!天下的刺客虽多,但从未听闻有秀才持刀行刺的。况且,据说这位刺客和被刺的人,是宾主关系,被刺的是主,行刺的是宾客,目前来看,该生无缘无故行刺他的主人,而且是在行辕之内,这件事就十分不好说了。真的很蹊跷。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认定该生有罪。再说,现在该生已经被关押监禁,必然会说说道理,详情还不知道。况且宋繁峙权势正如日中天,地方官不敢得罪他,都是察言观色之徒,擅长溜须拍马,这董生怎么可能免除牢狱之灾呢?狱中审讯,那会用尽一切手段,屈打成招也不是不可能。我作为学道,已经知道求学之艰辛,为什么就剥夺他的生员资格呢?为什么不能伸手援助他呢?
想到这里,他就吩咐书吏写了一道移送公文,前往宋繁峙行辕投递,将董生移送到行辕行署进行审讯。
书吏领了柴铸的意思,立马修书一封,写好呈上。那柴铸就在公文上签了押,通过快马邮递飞驰前往,不必细说。
再说那董祥虎在当日就下了监禁,也不说话,他很清楚,这里都是他们的人,说了也白说,于是静默无声。
那知府领受了宋繁峙的嘱咐和委托,就立刻提出对董祥虎进行审讯,要他立马承认行刺大臣。
董祥虎冷笑两声,慢慢说道:“秀才行刺,闻所未闻,真是天下奇怪之事。公祖大人就照样子依法办理就是了。何必多问?”
“你这句话就说的奇怪了。那宋繁峙大人看重你,你是一介饱学之士,是一个难得的秀才,所以不惜千金来聘请你,作为宾客为他服务,为什么你不知恩图报,反而恩将仇报,带着行刺的利刃,私入卧室,然后对大人进行行刺,必须要行刺才行吗?你不去行刺是去干什么?你和宋繁峙宋大人到底有什么前仇旧恨?你只管对着本府说清楚就行,好好供述,本府也可能会原谅你,如果你坚持不说,今天,本府又接到宋大人的口谕,怎么能随便草率结案呢?你如果再三推诿,那么,本府这里也有三木之刑,看看这些刑具,这些刑讯工具,你难道就不怕吗?”知府说道。
“哼,如果说宋繁峙用千金来聘请,还说是厚恩,那么,更进一步的关系,就用得着千金吗?老公祖也不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为什么说无功不受禄?既然得到了重金,受人聘用,正所谓要对得起这些丰厚的奖金,不是吗?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和宋繁峙一宾一主,并没有一言不合,出出入入都很随意,二人关系非常好,交情不一般,感情也日渐深厚,怎么会有仇恨呢?实际上,用行刺的罪名来诬告陷害。这是最根本的,还希望老公祖大人进一步详察。如果直接说来,恐怕有损体面,斯文扫地,如果不承认,也就无法解脱,没办法交代。所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罢了。”董祥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