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吏部将文凭送到唐律的下榻的客店。
唐律得到了文凭,只是没有盘缠,不能赴任。
他突然想起来了杨春理,这是他的老乡,与他交好,关系亲密。别的法子也没得想,就想到了他。
于是,他连夜来见春理,想要借点银子作为盘缠去枣阳赴任。
杨春理听了他的来意,笑道:“不是小弟不借银子给仁兄,是没有啊!实在是对不住了!仁兄,小弟自从到京城以来,各样开销巨大,今年已经是第六年了,还不见往老家寄钱回去,倒是老家倒贴银子不少,家里已经寄给小弟我两回银子来了,现在小弟我生活也十分拮据,简直是难以启齿,不好意思。但是,弟兄情谊深厚,没有多的,有少的,既然仁兄开了尊口,也不能让仁兄的面子掉落在地上吧?小弟就免为其难,自己节衣缩食,也要挤出十两银子来,供仁兄到任。所以,仁兄不要嫌弃银子少,小弟已经是竭尽全力了。仁兄不要见怪啊!”
唐律说道:“弟早已知道仁兄经济拮据,但是,事出有因,情况十分紧急,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不得不在半夜三更登门造访打扰,还望原谅。”
杨春理说道:“仁兄就不要多说,实在拿不出手了。令人惭愧之至!”
杨春理说着,就命人取出十两银子,交给了唐律,说道:“不要见笑,这点意思,略微帮点小忙,帮助仁兄解决一点盘缠,顺利到任。”
唐律说道:“承蒙仁兄鼎力相帮,情有后感,他日一定报答。”
然后,二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唐律离开杨春理府邸,就回到了客舍。
回到客舍后,看到了宝丰在店里等着,他手里捧着一个黄锦缎的包袱,一看到唐律,就笑着迎上来,说道:“恭喜老爷荣任,贵妃娘娘懿旨,令咱家来道喜,而且有盘缠相赠送呢!”
说着,就将包袱双手举起,送给唐律,唐律接过包袱,觉得很是沉重,马上说道:“唐律何德何能?竟然屡屡接受贵妃娘娘的馈赠?这番厚意,何以回报?”
于是,就朝上叩拜谢恩!然后收下包袱。
宝丰说道:“贵妃娘娘说了,唐恩人路上要保重,小心谨慎,莅临官位后,安心做官,有什么事情,自然有娘娘予以担当。”
宝丰说完,起身告辞。
唐律嘱咐宝丰说道:“麻烦公公代为启奏,说唐律不能当面感谢娘娘的恩典,惟有早晚焚香,朝上敬拜,祝愿娘娘早生太子。”
宝丰答应下来,领了嘱咐后回宫。
刚刚坐定,准备行李,突然有人来报,说道:“王老汉到了!”
唐律赶紧出门迎接,却原来是王老汉听说唐律中了进士,就来道喜,顺便送一些盘缠送行。唐律推辞半天,还是没办法,只有接受。
二人闲谈一会儿,王老汉就离开客舍离去。
唐律等到王老汉离开后,就打开包袱查看,却是三百余两纹银。
又将王老汉拿来的包袱查看,却是一百两纹银,这个时候,唐律已经有了四百余两纹银。
计算到枣阳的盘缠,尚有剩余三百余两纹银,想想杨春理的对自己的关照,又想到他十分困难,还挤出十两银子来救济,就大为感动,现在有了,反正到任后,也会有俸禄进项,就将杨春理的十两纹银,原封不动地封好,然后又拿出一百两纹银,包在一起,写了一封书信,书信上的意思说:“身在异乡为异客,同乡照顾没话说,人在难处难开口,开口相求不推脱,形容凄惨人间爱,麻烦仁兄兄不拒,解囊相助不迟疑,感念兄长竭力助,幸亏天公可怜我,先由贵妃来相助,接着又有百两银,前后相加四百两,计算尚余三百两,仁兄救弟在涸泽,鱼得水来牛得草,仁兄如今陷困境,小弟不忍不相互助,于是奉还十两银,另外百两感谢兄,万望仁兄笑纳之,不要见少不接收。”
唐律恭敬写完书信,就将原银子十两,加上一百两,连书信一起,交给唐元,让唐元给杨春理送去,接着,又取出一百两纹银,命唐羊交给千里马,寄回老家。于是,唐律将行李打点清楚明白,启程,主仆三人离开京城,前往枣阳赴任,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宋岩的权势越来越大,文武百官多有依附他的。因为他是皇上的红人,加之有步军统领柏志章的拥护,宋岩就想办法让他得到封号,就是封国公。
宋岩生了一个儿子,名字叫繁峙,还不到一周岁,柏志章就以自己的小女儿与之联姻,攀亲,柏志章的小女儿大一岁,二人就定了娃娃亲。
彼此更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搞得朝廷乌烟瘴气的,两个人勾结起来作奸犯科,卖官鬻爵,做了不少违法的事。
这事偶尔传到靖嘉帝耳朵里,但是,靖嘉帝充耳不闻,也不过问,宋岩更是肆无忌惮。
后来,宋岩又建造了不少府邸,扩大庭院面积,扩大十倾有余,其中,亭台楼阁,花园假山,楼台亭榭,都仿制宫中的样式建造,俨然又是一座皇宫。
民间流传说:天上神仙住仙府,人间宰相不羡仙。
宋岩又找来美女十名,教会她们歌舞技能,又赏赐给她们五彩云衣裳,每当在吃饭前,就要让她们载歌载舞,助酒兴,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五彩的云锦,灿烂夺目,十分精彩,美其名曰“霓裳舞”。
等到训练成功,就送给靖嘉帝,让靖嘉帝娱乐。
靖嘉帝十分高兴,觉得宋岩真是懂人心,投其所好,于是龙心大悦,愈加宠幸宋岩,就加封他为太保头衔,升为吏部尚书,兼为协办大学士之职。
柏志章在京城待了不短的时间了,就想弄一个外差,出去快活快活,免得在天子脚下,束手束脚的不得自由,想来想去,还是无计可施,实在没有合适的理由外调,就想到了宋岩,想要请亲家公宋岩给想想办法。
宋岩说道:“外差不过就是一些指挥、
巡按之类的官职,公乃是一品武职,外放的两个缺,都和公不合适,不合体例。除非当一个钦差大臣就不行。”
柏志章说道:“最近听说了不少关于外省的传闻,说外省有不少贪污朝廷供奉的案子,地方府库亏空严重,一定会能查个一二三出来。大人为什么不奏请皇上,颁下圣旨,差遣在下前往外省,逐一排查亏空,进行清查,借着这个机会,可以遂愿,如果查出结果,有了收入,岂不是能让大人和在下的好处得到不少吗?”
宋岩点了点头,连连称是。
于是,他就立马书写奏疏,以外省亏空巨大,不派出钦差大臣彻底清查,就不能得知真相。如果使用文臣去查账,未免地方官员官官相护,相互包庇,互为隐瞒藏匿,毁损账目,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无法查清事实,如果是武职出巡,就没有这个问题,现如今查明军统领柏志章为人忠厚,办事公正,一身正气,可以充当钦差大臣的职位,故,奏请陛下允许,着柏志章奉旨查账,外放外省巡查。
写完之后,宋岩看了两遍,觉得没问题了。
正是诗云:奏疏一封入宫来,天下百姓频生怨。
再说柏志章接到圣旨,即日收拾停当,就启程,直接往山东巡察而来。
一路上好不威风,头旗上大书特书四个大字,上写着:“奉天巡察。”
带领兵部骁骑有一百多人,请了尚方宝剑,所到之处,各个州县地方官员,只要在职的,都没有不害怕的,瑟瑟发抖,做了坏事的怕被查出来,没做坏事的怕被冤枉,弄得人人自危个个都害怕。
因此,地方官员对其额外地供应,就像办理皇差一样,处处都得到照顾。
柏志章希望这次出巡满载而归,于是为了做足功课,就先声夺人,刚出京城,就起草一份告示,告知沿途各地,让地方官知晓。他就擅自作主,挂出告示,内容就是:
钦差大臣总巡察,天下纠察御国公柏,为了晓谕的事情故来告知诸位:
按照本爵的意思,简单说一下,就是各个省县的钱和粮食,以及各个地方的贪官污吏,既然受到皇上厚恩,就要报效朝廷,共克时艰,饮水思源,为天子克己奉公,本爵惟有领取圣旨后,秉公办案,执法如山,绝不徇私枉法,诸公当配合办案,借这个机会向朝廷表示忠心不二。因此,所有的各个省县的钱和粮食,都要彻底查清楚。上报给朝廷。如果有亏空的,需要如实申报,启奏给陛下知道。各个省县的仓库粮库金库,均要彻底清查,一个都不能少。并且各个省县出现的各种盗抢奸拐等案件,重大案件中涉及到贪官污吏徇私枉法的,行贿受贿的,故意滥用职权的,出现冤假错案的,一经察觉,或者被举报被投诉的,也应当据实查案,一查到底,绝不姑息,让百姓心服口服,感觉到法律的公正无私。各个地方官员,应当洁身自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请勿忽视不理不睬。此预告!
这份告示一出,无异于一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重大的浪花,激起一层层的涟漪。沿途各个省县的地方官看了公告之后无不胆战心惊。
早就传扬开去,早早做好准备,山雨欲来风满楼,人人都惊讶,个个都如惊弓之鸟。
谁知道这柏志章是雷声大雨点小,外面看,十分恐怖吓人,立法非常严苛,可是执行起来却大有空间。
柏志章安排了家人先去巡察的地方打通关节,所过的州县,张口就要一万两银子,要求上交,作为封口费,管他有无贪腐案件,不管有无行贿受贿的,都要人家交银子,交了银子的,就免除被问责,没交银子的,就会被故意责难,鸡蛋里挑骨头,没事也找出事来,总之都是没交银子的缘故,就会被故意寻隙陷害,构陷罪名,所以,柏志章就地敛财,地方各个官员都通过送银子来破财免灾,送了银子打发走瘟神就谢天谢地,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等送了银子,出现了亏空,再对百姓进行盘剥,钱又会来,源源不绝。
有一天,柏志章巡到了山东历城这个地方。
这个历城县的县令,姓秦,名立学。
他是山西人,绛州人氏。是进士出身,现在是知县。在历城这个地方上当一个小县令。
他为人耿直,两袖清风,清正廉洁,自从到任以来,从不接受别人的贿赂,没有向老百姓敛财,干干净净的。
整个历城县的老百姓,都十分拥戴这位小县令,当地以及周边的百姓都知道他的名声,是难得的清官。
这一天,他接到了柏志章先发出的公告公文,报告说柏国公奉旨巡察,察各个省县的钱粮、官吏等等,并且另外修书一封,书信中提及有哪些漏洞可以钻,等于网开一面,前提是提钱来见。
这小知县是进士出身,对于柏志章浅显易懂的书信,一看就知道,这是先要拿银子出来就不会被查,有钱可以买平安,可是他是小清官,哪里有钱交呢?这提钱来见,就要落空了。
他是一枚穷官,没有钱给他,他自思自己虽然没钱,反正自己清正廉洁,也没有任何劣迹,谅他也拿他没办法,查不出问题不就没问题吗?
于是,他有恃无恐,就只备下公馆使用的饭食供应,给人给马准备补充的饮食草料即可。
到了那个时间,就有柏府的家人先打头阵,带领二十多人来到县衙,高声呼喊县令的名字。
这秦县令在堂中已经听得清清楚楚,当时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就不自在,等他们肆无忌惮的时候,他就勃然大怒,想起来也是进士出身,是朝廷命官,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羞辱?
于是,他就走出来和他们相见。
那柏家的家人就端坐在堂上,动也不动,问道:“你是知县吗?”
秦立学说道:“秦某便是。”
那家人冷笑道:“好大的县尹!你明知道国公爷奉旨前来历城县纠察官风,你为什么都不做准备?直到现在了,还是照样的我行我素大模大样的?你这是不怕是的吗?你可知道我家的国公爷可是带着皇上的尚方宝剑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