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朝云抬出范元吉来,便信了大半。而且朝云说起贺怀远那曾经身为寄奴的过去,这在场的人中,除了贺怀远自己,并没有人知晓。陆望童年时在沧州遇见贺寄奴,给他起名为贺怀远的往事,也是埋藏在贺怀远心底的秘密。这段过去,除了范元吉与陆府的少数几个人,别人也很少知道。
贺怀远震惊的表情瞒不了别人,更逃不过朝云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说到来贺怀远的心底,这个宝算是压对了。矮胖子见贺怀远这副神情,知道朝云所说的必然是实情。说出连他也不知道的秘辛往事,看来朝云的身份更不会有错了。
矮胖子热情地招呼朝云坐下,说到,“可是把使者盼来了。之前,有所得罪的地方,请尊使见谅。”朝云拿出派头,装模作样地在房间中坐下,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众人,说道,“好说,好说!”
贺怀远看了她一眼,说道,“原来是自己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朝云说道,“那时也只是有点好奇,想会一会从店里出来的弟兄。谁想到,刚打了个照面,跟你开个玩笑,你就急着要走了。还送我三十文钱,让我来店里领。你一定是嫌我碰瓷讹诈你吧。”
众人一齐笑起来。贺怀远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道,“那时有要事在身,赶着去办。无意间冲撞了,真是不好意思。”朝云看出这个贺怀远仍带有陆望所说那个乡间孩童的淳朴气息,人很实在,便多了几分好感。
矮胖子说道,“尊使,闲话少说。这次来京都街头,那边带来什么新的指示没有?”这一问,倒正中朝云下怀。她刚想打探他们目前的行动计划和人选,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呢。听着矮胖子急切地问道西蜀那边的消息,朝云猜想他们已经有了大概的行动计划。现在正是需要他们以为的“使者”来作为助手帮助他们的时候。
朝云眼珠一转,慢悠悠地说道,“临行前,范大人嘱咐了我几句。不过,我还是想先听听你们现在的情况。”按理来说,朝云作为刺客的助手,只是执行帮助行动成功的职责,并没有权力指手画脚,掌握全局。不过众人在古玩店等待了一段时间,一直不见约定的使者前来,生怕出了什么变故,又不敢贸然去信询问或直接行动,因此很尊重朝云的意见。
听到朝云开口询问,矮胖子说道,“现在已经大概有个眉目了。”朝云问道,“谁来执行刺客的任务?”房间中的众人一齐望向贺怀远。贺怀远冷静地开口答道。“是我。”朝云上上下下看了他几遍,心里想着,果然是他。那时在古玩店门口看到他驾着马车时,就有这个直觉。此人内力雄厚,是个武学高手,不过路子偏于沉稳实用一路,并不像朝云一样走诡谲难测、出奇制胜的路子。
先探探他的底。朝云心里想着,便开口问道,“请问尊驾,来京都之前在哪里高就?”贺怀远沉默了一会儿,黑红的脸膛光亮可鉴,挺起胸膛,声音不高,但自豪而坚定地说道,“以前是二殿下麾下的郎官。这次出来执行任务,抱了必死的决心。不完成任务,绝不回去。”
又是那个二殿下!朝云早已听说这个二皇子刘允中在朝中颇有势力,得到一班老臣与将领支持。看来,他在军中也很有威望。陆望当时与他的关系,似乎也很不错。想到这次刺杀行动是刘允中从刘义谦那儿争取来的行动权,朝云心里百味杂陈。为什么他要费力争取这个任务?难道他真的想置陆望于死地吗?
朝云挑起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问道,“就算这个你要刺杀的人,是那个赐你名字的陆望吗?看来,还是二殿下的命令,更管用一些嘛。”众人以为朝云是因为贺怀远之前与陆望的这段因缘,所以对他的忠诚度有所怀疑,故意试探。贺怀远却从这话里,听出了浓浓的酸味。似乎,这个使者,对陆望还有一丝维护?
不过,在众人面前表明立场是必须的。既然朝云这样公开质疑他对二皇子刘允中的忠诚度,他就必须回应。否则,引来怀疑,不仅对自身不利,还很容易把这次任务搞砸。毕竟,这个使者是在这次任务中配合他的助手。
因此,贺怀远坚决地说道,“二殿下是为国为民,大公无私。陆望虽然与我有旧,我也心里感激他赐我名字,但现在他是投靠狄人的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朝云拍手道,“我相信你了。”矮胖子连忙出来圆场道,“大家都是为二殿下做事的,本来就该同心协力嘛。”朝云点头,心里想道,该探探他们的具体计划了。于是,她开口问道,“这次行动的计划拟好了吗?在哪里动手?”
矮胖子正想在范元吉派来的使者面前卖力表现一番,便抢先说道,“刚刚拟了一个初步计划,我们还发愁没和那边联系上呢。可巧你来了。怀远今天上午出门,就是为了办这件事的。这不,这个点才回来。”贺怀远点头,说道,“所幸事情办的还算顺利。”
朝云心里“咯噔”一声,便想问个究竟,说道,“这计划是得拿出来好好参详参详。范大人交待了,务必要周密,力求一击即中,不要留下把柄。”矮胖子点头说道,“范大人交待的是。我们也是刚得到消息,便想着是个好机会,可以混进去刺杀陆望,容易成功。”
贺怀远说道,“可巧有了这个消息。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下嘴。陆望的府邸看守地很严密,一般情况下,是很难混进去的。”朝云急忙问道,“是什么消息?”
矮胖子笑着摸了摸胡子,说道,“刘义豫与陆望这奸贼很投缘,他最近红的很呢。这不,刘义豫又下了旨意,封他为明国公,让他继承老子的爵位。而且,还让他开府,就以以前御史大夫赵合章的旧宅为新的明国公府。哼,他怎么比得上以前的吏部尚书陆显!真是虎父犬子!”
贺怀远补充道,“我们合计过,他开府要设宴,各家要道贺。我们就趁这个时候混进去。那时候,管教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容易下手。”朝云想起自己在达勒的将军府听到的陆望袭爵开府的消息,心里兀自沉下去。看来,这次开府,陆望倒是要经受一番考验了。
朝云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开府设宴,确实是一个好机会。不过,就算客人多,也是严加盘查的。我们到时候怎么混进去?兵器怎么一起带进去?”
那伙计见朝云开口询问,便抢着答道,“回尊使的话,要说可巧了。有一个朝中的大臣,在我们店里定了一个礼物,要作为贺礼送到陆府。说好了设宴那天来取。我们这可不是刚好有人送上来帮我们干成事嘛!”
贺怀远点头说道,“没错。我今天就是去办这件事。他们订了一个玉屏。”朝云问道,“你今日是去提货取玉屏,拿来店里吗?”贺怀远神秘一笑,说道,“不是去提货取玉屏。那玉屏风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早就声名在外了,一直放在店里的仓库里。我今天却是先送玉屏出去,到设宴的前一天,我们再取回来。”
“送出去?”朝云有些糊涂了。“既然已经在店里,为什么还要把这玉屏风送出去?”贺怀远笑道,“这就是我们的玄机了。要知道这玉屏风,到了陆望设宴开府那天,可是关键,要唱主角的。”
“玉屏风上有机关?”朝云惊道。矮胖子和贺怀远同时一笑,说道,“不错,这是我们的杀手锏。”矮胖子说道,“这玉屏风本来只是个价值连城的玩物,在京都声名远播。不过一直因为要价太高,没有卖出去。这次,刚好有大臣来买,打算送给陆望。我们就可以做手脚了。普通的玉屏风,也可以变成杀人的利器。”
伙计恭维道,“还是我们掌柜的想的妙。这样巧的东西,谁能想到里头竟然还能杀人呢。”贺怀远说道,“我晌午就是把这玉屏风送到一个极秘密的地点,进行改装。改装完后,行家也不一定能看出端倪来。”
朝云一阵心惊肉跳,有些坐立不安。她知道陆望在青旻山上受教于玄空子,武学修为极高。以贺怀远的身手,虽然也是一流高手,不过在陆望面前,如果正面较量,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更别提什么一击即中了!不过,若是用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机关,陆望又没有防备,那被这种机关暗算,甚至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的朝云就如热过上的蚂蚁,一心只担心陆望无端被机关暗算,自己连向他问明情况的机会都没有。如果让他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自己来京城一趟,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强行压住心里的千头万绪,说道,“不错,想的很巧妙!玉屏风送到哪里做改装了?我先去探探,检查一下相关情况,以免到时候有失。”
其他几个人脸色怪异地互相望了一眼。半晌,矮胖子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尊使,二殿下给我们定下的规矩,是不该打听的不打听。这个改装的人,和怀远一直是单线联系,再也不让第二个人知道的。难道范大人没告诉尊使这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