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豫的旨意下了以后,贺怀远便名正言顺地留在陆望的府邸里,以参军的职务在府里伺候。他终于可以搬出那个隐蔽的小院里的房间,到院子里来晒晒太阳了。
这天午后,贺怀远正陪着陆望在花园里散步。贺怀远对陆望说,“大人,我本来都躲得快发霉了。幸好,现在可以重见天日了。”
陆望笑着说道,“这你可得感谢饶弥午啊。他那天可是一心想笼络住你。”
贺怀远有些不屑,嘿嘿笑道,“这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他也配当兵部尚书!自不量力,还想学别人收买人心。”
陆望问道,“他来找过你了吗?”贺怀远点头,说道,“他派人和我接触了好几次。说要请我喝酒,还送了点银子,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全都照单全收。”陆望说道,“这都是他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你全都收下,还要露出一些感激他,引为知己的意思来。”
“嗯,我是全都收下了。”贺怀远眯着眼睛,说道,“不过他几次请我喝酒,我以府中现在事务繁忙,推掉了。是不是差不多到时候了,也去会一会他?”
陆望哈哈笑道,“就吃他一桌酒席,又何妨?不过你要注意,都暗中和他接触。等他先露出要拉拢你,让你做眼线的口风。也不要急着答应,只装作犹豫。”
“这个我晓得了。”贺怀远说道,“就按大人吩咐的办。他的打算,大概也是先用吃吃喝喝笼络我,等到后面,我下了水,就让我去做眼线,监视大人。”
陆望冷笑道,“他既然要在我身边安插钉子,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如他所愿吧。”贺怀远说道,“就叫他有去无回。我们也来个真真假假。”两人说着,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这时,陆宽过来禀报,说道,“少爷,赤月和达勒快到府上了。他们的家丁已经先到一步,来禀报了。”
陆望问道,“说了来干什么吗?”陆宽说道,“只说来看看少爷。那次刺杀事件以后,见少爷受惊了,因此前来看望。”
“只怕没那么简单。”贺怀远听了,拧着眉毛说道。陆望说道,“当然不是只为了来看我的。我有什么好看?还不值得惊动他们两人前来。”
陆宽说道,“我也觉得这里面有鬼名堂。”陆望想了一会儿,说道,“只怕是来探探虚实的。”他顿了一会儿,看着贺怀远说道,“只怕还和怀远有关系。”
贺怀远问道,“和我有关?”陆望说道,“是啊,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们大概也对你这个新近投靠的贺参军很感兴趣啊。”贺怀远笑道,“那就让他们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陆宽心里却有些担忧。贺怀远虽然只是刘允中手下一个中层军官,但他投靠陆望的消息却还是在京都引起了震动。
在刘允中手下,贺怀远虽然只是一个郎官,但深得器重。他出身寒微,全靠作战勇敢、武功超群在普通士卒中脱颖而出。更难得的是,他忠毅勇猛,如果假以时日好好培养,是不可多得的良将。
刘允中显然也是对他寄予厚望的。贺怀远作为一个郎官,能经常带领部队跟随刘允中,比一般的郎官又有所不同。这样一个可以说是刘允中嫡系人马的军官投奔夏国,确实不是一件小事。
而现在更引人注目的是,贺怀远又成为夏国朝廷上的大红人--明国公陆望的亲随。这样一个人,自然也成为有心之士拉拢的对象了。
陆望看出了陆宽的担忧,安慰他说道,“宽叔,别担心。我们怀远红了,刚好可以让我们扩大接触面,趁机把水搅浑。”贺怀远说道,“大人,浑水摸鱼可是我的强项。”
三人边说边走,来到正厅。不一会儿,赤月和达勒便到了府门前。陆望便带着众人前去迎接。
赤月的笑声早已传了过来。她今天穿了一套火红的袍服,一身短打便服装束,头发挽成优美的垂云髻,更显得俏丽中又带着一丝风情。
“陆大人,几日不见,你显得更加精神了。”赤月一开口,就透出一股亲热。达勒也随声附和,“虽然听说那晚大人受了惊吓,在家休养。现在看来,大概也不碍事了。”
“陆大人又不是从蛋壳剥出来的。”赤月娇嗔道,又瞟了陆望一眼,说道,“别说一般的高手,就是达勒,也未必有陆大人的身手。那一手接毒箭的功夫,我真是叹为观止。佩服佩服!”
陆望笑眯眯地说道,“公主真是取笑了。我那点东西有什么可卖弄的,真是贻笑大方。不过是情急之下,保命自救而已。”
达勒意味深长地说道,“陆大人那个时候真是料事如神啊,简直就像预知那个玉屏风有机关似的。不但躲过了那个宝珠上的毒药,还躲过了毒箭。真是神人啊!”
陆望听出了达勒的话另有所指。他明显是在怀疑,陆望对这个圈套也是清楚实情的。如果真的被他证实,陆望也是知情人,那陆望的通敌嫌疑,也是洗刷不掉的。
这时,陆望把脸一沉,厉声说道,“达勒将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陆某自己也是知情人?”达勒死死地盯着他,并不回答。
赤月此时开口说道,“陆大人也不要动怒。只是此事真是太过蹊跷。我们当时立刻就封了大门,也盘查了所有在场人士。然而,嫌疑最大的天和古玩店的人已经提前跑光了。就连当时送货到府上的古玩店的伙计也及时溜走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难道公主认为,是我把古玩店的伙计放走的吗?当时掌握现场,发号施令的人,可是公主殿下您自己,而不是我陆望。要放谁,要抓谁,都是您金口玉言说了算。”陆望冷静地说道。
赤月沉吟不语。达勒步步紧逼,问道,“那刘管家怎么就突然疯了呢?一个大活人,就因为看见了杀人,居然就吓疯了,你相信吗?”
陆望毫不示弱,说道,“刘管家是不是真的疯了,是邢部尚书柴朗带着医士一起审讯,最后出的结论。并不是我陆望说出来的。再说,我与刘管家从来没有什么接触,他是被你们带走关押的。他为什么发疯,我还要问你呢!”
“你~~”达勒一时气结,但也无话可反驳。赤月问道,“那你怎么解释,你躲开了那个致命的机关呢?而且不是一次,是两次。”
陆望冷笑着说道,“第一次,我让给梅乾开屏,只是出于好心,想为朝廷求个好彩头,多些赋税财用。没想到居然惹来猜疑。可见这个世道,忠心为国反而要受埋怨。”
赤月事后也详细了解过,知道这开屏的传统确实是夏国的风俗。当时,就连李琉璃也站出来支持了陆望。在场的大臣也有很多随声附和的。赤月自己,也是同意的。在这件事上,她也没法大做文章。
自知有点理亏,赤月便转移了话题,问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后来躲开毒箭,这个反应速度,就算一流的功夫高手,也自问不一定能做到。如果不是实现知道毒箭会从机关中射出,是很难躲过的吧?”
贺怀远此时冷冷地开口说道,“公主殿下所说的这个一流功夫高手,该不会指的是达勒将军吧?”
赤月把视线转移到贺怀远身上,问道,“你就是那个西蜀来的贺参军?”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贺怀远昂然说道,“我就是贺怀远。不过不是什么西蜀的。我现在就是明国公陆大人的亲随。”
陆望呵斥道,“怀远,不得无礼。”赤月摆手说道,“你让他说。”
贺怀远从容说道,“恕我直言,达勒将军虽然带领过千军万马,在武学一道上也有造诣。但是,如果从功夫上来说,却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自己的功夫评判别人的境界,真是有点太过自负了。”
“哦?”赤月歪着头问道,“你是说达勒的功夫还不是顶尖的?”达勒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看着贺怀远。
“卑职愿意与达勒将军现场交手,比试切磋一下,验证自己的说法。”贺怀远拱了拱手,说道,“如果卑职输了,情愿将这颗人头送给达勒将军。”
这可是公开的挑战了!如果达勒不接受这个挑战,这可便有怯战之名,足可以让他在有着尚武精神的狄国抬不起头来。
如果他接受了,胜了这个贺参军也没多大光彩;但若是败了,他对赤月所说的陆望根本不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躲过毒箭的说法,就不攻自破了。
不过,达勒的功夫在狄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可不是等闲之辈。贺怀远为了洗清陆望的疑点,可以说是用生命在维护陆望了。他有把握能赢吗?陆望心里也有些狐疑,他与陆宽有些担忧地看着贺怀远。如果怀远输了,反而弄巧成拙了。
这时,达勒沉着脸,死死地瞪着贺怀远,眼中喷出怒火,几乎要把贺怀远的脸上烧出一个洞。他大步走到贺怀远面前,昂着头,一脸不屑地看着这个西蜀过来的贺参军,心里想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一个小小的参军,也不自量力,要想我挑战。我在狄国得到勇士之名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挖泥巴呢!我一个将军和一个参军切磋,都是抬举你了。”
话虽如此,这个挑战却由不得他不接。否则,他的勇士名号,就有了水分。他看了赤月一眼,回头高声对贺怀远说道,“我接受你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