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刘义恒结盟,让陆望稍稍松了一口气。同时,他也在暗中活动,联络父亲以前的亲信旧部与门下弟子。陆显担任吏部尚书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对朝野的贤能之士也有很深了解,可以说是朝官的“活字典”。他虽然已经身故,却给陆望留下了一份珍贵的名单。
而陆望正是按照这份父亲留给他的名单,再根据自己平时或明或暗的接触了解,来确定自己要圈定的人选。首先,要把那些可靠的人聚集到自己身边,拉起一支自己的队伍。在暗处,镇铁川的九星门也成为他掌握的一支重要力量,联络民间人士。
在刘义恒成为自己的盟友后,陆望又将目光盯上了上官无妄。不过,上官无妄虽然因为爱子上官渊之死,一怒之下投奔刘义豫,现在又对狄人留在京城感到受骗而不满,但他的性格固执倔强,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
这天,礼部尚书宗立文悄悄来到陆望的府邸。直到现在,朝中大多数官员都认为宗立文是个软硬不吃的“怪胎”。若不是因为他凑巧地献上了那块来历不明的“吉石”,礼部尚书这个位置怎么轮得到他这个无党无派、又无后台的怪人呢!
其实,宗立文正是陆显安插在朝中的一招暗棋。而现在,这个暗棋掌握在陆望的手中。宗立文一直与陆望暗通消息,但是在明面上,却是与陆望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所以,很多人都认为,宗立文既不是陆望的人,也不是首辅饶士诠的人,更不是赤月的人。
高高瘦瘦的宗立文一走进陆望的书房,就倒身下拜。陆望苦笑着,连忙扶她起来,说道,“你这是何必呢!我们早就说好了,在朝中保持距离,私下里也不拘泥这些礼数。”
宗立文站起来,青色的脸皮上流露出一丝少见的温情。他的两撇胡须轻轻抖动着,似乎有些激动。
“少爷,”宗立文开口说道,“我这条命都是老爷当年保下的。那时我年少气盛,得罪了崔如意。他要指使人上奏章陷害我,多亏了老爷暗中救护,一意周全,我才免遭毒手。老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见了少爷,怎么能不激动呢!”
“好了,你只要好好办事,共谋复国大业,就是对他老人家最好的报答了。”陆望说道。他知道,父亲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颗闲棋,也能在关键时候起大作用。这是父亲用人的艺术,也是他留给陆望的宝贵资产。
宗立文重重地点了点头,陆望所说的也是他自己的心声。所以,当他接到陆显要他潜伏下来,在朝廷里帮助陆望的指令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完成恩公陆显交待给他的任务。
想起今天的来意,宗立文连忙开口说道,“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来告诉少爷。”陆望知道他前来,必然有要事,便问道,“是什么?你说吧。”
“刘义豫最近想微服出宫走走,到郊外的一个宫观去拜祭一下。他让礼部准备祭拜的程仪和祭品。”宗立文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望沉吟道,“是哪个宫观?”宗立文说道,“是一个小宫观,并不是皇家常去祭拜的地方。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叫清风观。”
“清风观?”陆望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但是似乎毫无印象。这是一个不出名的小宫观。刘义豫怎么想到去那个地方呢?不过,宗立文的提议倒是必须仔细考虑一下。
沉思了一会儿,陆望否定了宗立文的提议。刘义豫登基不久,防范严密。他几次微服出巡,身边都带了大批高手。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更别说派刺客接近他了。流亡西蜀的刘义谦曾安排过死士刺杀过刘义豫,没有成功。这更让刘义豫成了惊弓之鸟。
时间这么仓促的情况下,贸然安排刺客,只可能是去送死。而且,还很有可能使宗立文暴露。再者,现在赤月和达勒为首的狄人还掌握这军政大权,饶士诠在朝中也有很强的势力。而陆望仍然羽翼未丰,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他们抗衡。
此时,就算能刺杀刘义豫成功,也只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赤月与达勒、甚至饶士诠都是趁机大肆扩张势力,填补这个真空。到那时,他们扶植饶士诠之女饶皇后的幼子登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就反而弄巧成拙了。
考虑良久,陆望坚决地说道,“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轻举妄动。”宗立文有些遗憾地看着他,不过还是顺从地说道,“那好吧。少爷,我听你的。你说怎么行动,我就怎么办。”
陆望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不过,这件事倒是可以做做文章。”宗立文的眼睛亮了,连忙问道,“怎么做文章?”
“这件事,倒是可以用在上官无妄身上。”他对宗立文招招手,宗立文立刻附耳过来。陆望便详细吩咐了一番。
不久,户部侍郎李念真摇着扇子,体态潇洒地走进了上官无妄的府邸。他是常客,家仆立刻把他迎接到正房的花厅,在那里等候。
上官无妄正巧不在家。李念真知道他不在家,特意挑在这时候来的。他要见的人,是温若兰,上官无妄的夫人,也是李念真母亲的闺中密友。
温若兰施施然走进了花厅,李念真正翘着腿坐在那儿喝茶。一见她来了,李念真立即嘴甜地喊道,“兰姨!”温若兰见了他,也喜笑颜开,说道,“你这个小子!有好些日子没来看你兰姨了。”
李念真一幅受了冤屈的样子,委屈地说道,“上次我还陪我娘亲来看您了。您这么快就忘了!”温若兰笑道,“你自己就不能来了?亏你小子今天还知道上门来看看我。”
作为温若兰的子侄辈,李念真可是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坐下,就开始闲扯,把温若兰哄得喜滋滋的,一时也能从丧子的孤寂中暂时摆脱出来。
李念真瞅准了时机,装作有意无意地说道,“兰姨,我听说郊外有一个宫观超度祭拜挺灵的,不如我哪天陪你去看看?”温若兰一下子来了兴趣,急忙问道,“是哪儿的?”李念真说道,“听说叫清风观。不是大庙,但是很灵。”
温若兰点点头,说道,“灵应不在庙大。小庙也有真神呢。那真是可以去看看,兴许在那祭拜过了,渊儿能得福呢。”李念真连忙说道,“那就初七吧。初七是个好日子。我到时候来接您。”
“好吧。我这几天先斋戒一下。”温若兰说道,“在神明面前可做不得假。诚心诚意,是最重要的。”
李念真与温若兰约好了日子,立即赶到陆望那里。他一坐下,便说道,“与温若兰说好了。初七去清风观。”陆望点头,说道,“你到时候要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受到无端的伤害。”
“这个放心吧。我陪着她去,一步也不会离开她身边。”李念真坚决地说道,“我把她当自己的姨,也不允许别人伤害她。”
“嗯,”陆望说道,“刘义豫微服去清风观的日子已经定在初七了。我们现在就是要用温若兰,激化上官无妄与刘义豫的矛盾。”
“让上官无妄与刘义豫的矛盾越来越深,才有利于他向我们靠拢。”李念真明白了陆望的用意。
陆望说道,“上官无妄在军界的势力还是很强大,不可小视。虽然达勒暂时是控制了最高指挥权,但是上官无妄的根基很深。只要他愿意他倒向我们,到时候只要振臂一呼,很多部队的将领军士还是会跟他走。”
“如果他还是支持刘义豫,那我们的复国大业阻力就很大了。”李念真也同意陆望的看法。上官无妄的确是一个关键人物。他问道,“就算这次他们矛盾加深了,他就会马上向我们靠拢吗?”
“不一定。”陆望说道,“可能表面上还是不会。矛盾是一步步累积的。这次如果成功了,他们的矛盾会很深。我们以后再加把柴,添把火,就有很大把握把他拉过来。而且,温若兰会倒向我们。起码,在他身边,我们能多一个盟友。”
“好的。”李念真明白了陆望的计划,说道,“我会让刘义豫和温若兰相遇。”
陆望说道,“嗯,刘义豫这次是微服出访,不过按照惯例他还是会带很多高手在他身边。而且,他附近会有埋伏。你带着温若兰,找机会让刘义豫看到她。”
“明白。刘义豫不认识温若兰,温若兰也没见过他。”李念真说道,“等他们起了冲突,我再现身出来解劝周旋。温若兰是上官无妄的夫人,我又从中斡旋,刘义豫也不至于为难她的,最多训斥一顿。”
陆望说道,“不过,对上官无妄这么爱面子又孤傲的人来说,这个梁子就结大了。我们要把他对刘义豫的幻想慢慢磨光,直到最后一丝善意也消失殆尽。那就是我们得到他的力量的时候。”
正当两人在商谈细节时,宗立文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见着李念真也在这儿,也顾不上打招呼,便对陆望说道,“又有变化了。”
陆望皱着眉,问道,“什么变化?”宗立文坐下来,对他说道,“真是不明白刘义豫怎么回事。他要你初六那天,陪他一起去清风观。马上就会有宫里的内监来下旨了。”
“什么?让我陪他去?”陆望一脸惊讶,李念真也觉得莫名其妙。
“消息千真万确。我先走了,免得撞上宫里来传他口谕的人。”宗立文撂下这句话,就一溜烟跑了。李念真也急忙起身,从密道离去。留下一脸不解的陆望,对着窗外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