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踏春会上,家将被莫虚以毒辣的方式打伤后,上官无妄更是与饶士诠父子势同水火。饶弥午虽然名为兵部尚书,但却不能对上官无妄下什么军令。
上官无妄在军中根基很深,更是之前的唯一上柱国。以他的威望,饶弥午也动不了他。两人相见,更是分外眼红。
而作为大司马大将军的达勒,理应统管大夏所有军事力量。事实上,他也确实拥有最高军事统治权。但是,上官无妄的嫡系部队,却是始终忠于上官无妄,而不完全听令于达勒。达勒的军令能下达,也只是因为得到了上官无妄的背书与认可,他的嫡系部队才会听令。
对于赤月与达勒来说,这是一个莫大的威胁。特别是在赤月那次开春宴上,达勒拒绝参与狄人式的宴会,扭头就走,让赤月与达勒怀恨于心。上官无妄的不合作,始终是个定时炸弹。
因此,在大夏的三大军事力量中,上官无妄已经被达勒的狄人军队势力和饶弥午代表的刘义豫势力孤立了,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孤立。
踏春宴之后,上官无妄越来越感受到了这种紧张的气氛。无处不在的监视他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如果不是他还手握忠心耿耿的嫡系部队,恐怕现在早已成为阶下囚,身首异处了。
这段时间,他经常待在军营。只是在轮休的时间,才会回府上休息,陪伴妻子。自从独子被刘义豫斩杀后,他的心境一度十分苍凉。怀着满腔悲愤,带着赶走暴君的强烈愿望,在刘义豫联合狄人军队攻城的时候,他带领嫡系部队,放弃了抵抗,帮助他们夺下了京城。
然而,狄人的军队与刘义豫的叛军拿下了城池之后,长驱直入,烧杀抢掠,让昔日繁华的城市一片死寂。百姓饱受战火之苦,流离逃散。满目疮痍,遍地尸骸,让上官无妄痛苦不堪,又无计可施。
多少次,在夜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辗转反侧。那些血与火,让他痛不欲生。后悔与内疚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这次京城爆发瘟疫,他接受了一向鄙视的陆望的建议,与他联手合作,打退了饶弥午的进攻,粉碎了饶弥午和达勒的阴谋。
虽然对陆望以前卖父求荣的行为还是不解,但他已经大大减轻了对他的敌视态度。起码在瘟疫事件中,他敬佩陆望是条汉子。
能够为百姓出力,也让他稍微好受些。就当是赎罪吧。放弃抵抗,让狄人与刘义豫叛军屠城,已经成为他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耻辱,一生的污点。
这天,在军中点卯过后,他回到大帐休息。春天将要过去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帐外断断续续下着。上官无妄独坐在帐中,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小杯清酒,望着残春的细雨,轻轻啜了一口。
这阴沉沉的天气,连绵不断的细雨,勾起了他心底的离情别绪。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天,他最爱的孩子离开了家,就再也没有回来。尽管在战场驰骋多年,养成了刚强忍耐的个性,但是一想到那个一去不回的身影,他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混浊的泪水落在酒杯里,溅起一阵涟漪,融化在酒中。他无奈地甩甩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有点苦呢。
一个部将来到帐外,请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进来。”他冷静地下令,恢复了镇定。心腹的校官带着一个狄人将官走了进来。
他皱了皱眉,冷冷地问道,“来者何事?”他对达勒手下的军官并无好感。特别是近来,关系越发紧张。双方虽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是已有剑拔弩张之势。
那个狄人军官也是一脸倨傲,微微欠了欠身,对上官无妄说道,“是大司马将军派我来的。”他对上官无妄虽然表面上还略为摆摆样子行礼,但是那种轻蔑的心理却是一览无余。
上官无妄倒也不愿与他多费唇舌,冷淡地点点头,“有话就快说吧。本帅还有很多事,没有多余时间。”
似乎料到了上官无妄这样的态度,那狄人军官微微一笑,摘下帽子,说道,“下官有一件事要传达。是大司马大将军亲自吩咐的。请将军屏退这些手下,单独谈谈。”
“不用了。”上官无妄挥一挥手,瞪着他,粗声说道,“这里的人,都是本帅信得过的人。有话就说吧。不想说,就请走吧。”
那狄人军官脸色微变,大概面子上也挂不住。这上官无妄也太目中无人了。连大司马大将军达勒的面子也不给。达勒要他传的话,是让他与上官无妄密谈。上官无妄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喇喇地要去他公开面谈。这让他下不来台,也是不把达勒放在眼里的意思。
忍着气恼,他考虑了一会儿,只好开口说道,“既然将军不介意机密外露,那我也只好从命了。一切后果,只能让将军自己负责了。”
“哼!”上官无妄不屑地从鼻孔里哼出一阵冷气,拧着粗豪的眉毛,冷笑道,“你好大的口气。既然你担心这个,那让达勒自己亲自来跟我谈吧。”
狄人军官在那里愣了半响,只好抬起头,缓缓说道,“那我就不绕弯子了。大司马将军有手谕在此。”他从袖筒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上官无妄。
上官无妄斜眼瞄了瞄他,接了过来。那倒确实是达勒的手书。一笔龙飞凤舞的狄文,下面写着同步翻译的大夏文字,盖着达勒的印章。那手谕上写的原来是,“着,来人至上官无妄军中接印,任副将,全权辅佐上官无妄将军。”
全权辅佐?实际上是全面监视,伺机夺权吧。上官无妄冷静地思索着。这种把戏,倒是达勒的路数。他是见不得有他控制不了的军队的。
饶弥午掌握的刘义豫军方势力,实际上已经与达勒暗通款曲,站在了同一战线。在瘟疫事件中,他们两家就勾结在一起。达勒躲在幕后,指使着饶弥午派兵放毒,残害百姓。
那狄人军官昂着头,得意地盯着上官无妄。“将军,请安排我接印吧。这是大司马将军的意思。”他一口一个大司马将军,奉为金科玉律,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感觉。
“接印?”上官无妄把眼光移开,冷笑着看着他。他拿出一个火折子,缓缓地点燃了一撮蓝色的火苗,把“手谕”放了上去。瞬间,那张纸条便被火焰吞没,烧的干干净净。
“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在我的军中任命副将。达勒也不行。”他望着目瞪口呆的狄人军官,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