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狄人军官听了上官无妄的回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夏将军,如泥塑木雕一般,愣在原地。达勒是让他来上官无妄的部队中作副将,实际上监视他。本以为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手到擒来,哪里想到上官无妄居然抗令!
“上官将军!”他满脸怒色地瞪着上官无妄,心里嘀咕着,真不知道这个夏人从哪里来的胆子,居然连大司马将军的军令都敢违抗。他还真不把达勒放在眼里。
“这样末将很难向大司马将军交代了。”狄人军官冷冷地说道,语带威胁。
“这是你的事情。”上官无妄瞟了他一眼,语气冷淡。“达勒将军要在我军中任命副将,请他移驾到我军营中来商量吧。”
“你。。”狄人军官下意识地把手按在军刀柄上,身子前倾,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上官无妄久经沙场,哪里会被这样的小儿科吓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帐中的守卫便应声同时拔出军刀,亮闪闪的锋芒晃得狄人军官的眼睛发花。帐外的兵士也立即冲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
眼见自己在上官无妄的部下包围之中,狄人军官立刻软了下来,悻悻地把手收了回来,插进袖中。他黑着脸,不甘心地说道,“既然这样,我也只能回去如实报告了。上官将军可不要后悔了。”
上官无妄并没有害怕,而是微微一笑,摊开手说道,“求之不得。正好你还可以替我传个话,免得我费事。告诉达勒,别把手伸得太长了。”
狄人军官面色紫胀,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不送。”上官无妄的声音在他身后想起,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
看着狄人军官拂袖而去的身影,上官无妄的心腹副官轻轻凑近他,低声说道,“大帅,我们这样和达勒算是撕破脸了。”上官无妄轻轻点点头,神情冷漠,“从我们选择站在百姓这一边时,便早已与他们撕破脸了。这次,只不过是让情势更明朗一些罢了。”
“要不要让军中加强戒备?”副官不无担心,拧紧了眉毛。上官无妄揉了揉太阳穴,坚定地说道,“如常即可。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实力,还不敢这么快公然对我动手。不过,这一天,也快了。”
听出了上官无妄语气中的了然之意,副官轻声提醒道,“不如,我们早做打算,与西蜀那边接触下?”既然与达勒集团和刘义豫集团都不是一条心,那就不得不考虑退路了。
不过,上官无妄却断然说道,“不!让我再去找那个昏庸的刘义谦,绝不可能!他比刘义豫好不了多少,一样是个昏君。再投向他,不但对不起被他冤杀的渊儿,更对不起大夏的百姓。”
他长叹一声,“我已经是个罪人了。早在狄人屠城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是罪无可恕。而今,我苟活着,不过是为了家中的老妻,想办法为百姓多做些事,权当赎罪吧。”
这些肺腑之言,除了对陆望提起过,他也难得向自己的部下吐露。他语调中一片凄凉之意,副官也感同身受,不忍再说了。
***
在灯火辉煌的乾元殿,达勒正怒气冲冲地质问刘义豫。他眉毛倒竖,双手抱胸,满脸的怒火,对刘义豫怒目而视。
“好你个皇帝,看来你也只是有个名头而已了。连这样一个下属都制不住!要你还有什么用!”
刘义豫听了着劈头劈脑的一顿指责,脸皮紫胀,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无话可说。达勒凶狠地拆穿了他这个皇帝的真面目,也让他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
侍候在一旁的饶士诠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躬着腰,轻声劝道,“陛下且消消气。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达勒倒是耳朵尖,听见饶士诠在那里解劝,冷笑道,“还能转圜?你们骗鬼去吧。上官无妄拥兵自重,现在完全不听招呼。我是顾全大局,没有亲自讨伐他。否则,大夏马上就要大乱。你这个皇帝,也当不了几天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是,达勒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他自己并没有如此的实力,能一举拿下上官无妄的部队。否则,他早就带着狄人的军队,扫平上官无妄的嫡系部队了。
狄人在京都的军队,毕竟只有几万人。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是如果真的要与上官无妄硬拼,却并无胜算。
这次达勒想要在上官无妄的部队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作为副将,结果上官无妄根本不买账,把人退了回来。
达勒大怒,但思来想去,此刻立即发兵征讨上官无妄,并无必胜的把握。如果一旦失手,反而会让狄人在大夏的统治动摇。因此,只能忍气吞声,星夜赶到乾元殿,向刘义豫施压。他要通过刘义豫的手,除掉那个骄傲的上官无妄。
上官无妄如此脱离掌控,也让刘义豫面如土色。从派人诱降上官无妄开始,他就对这位前朝的上柱国刻意笼络。可是,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狄人违背承诺,在攻城得到财物后,并未退兵,而是驻扎下来,实际上控制了夏国,还安插了大量狄人官员。在上官无妄看来,狄人烧杀抢掠,残害百姓,而且还鸠占鹊巢,让他心生不满,对刘义豫也是态度冷淡。
实际上,刘义豫在他的眼中,也是狄人的合谋,一丘之貉罢了。刘义豫也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上官无妄早已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们,不是一路人。
这次,达勒亲自上门来兴师问罪,刘义豫不但面子上挂不住,更增添了深深的危机感。这个上官无妄,现在可是个危险人物了。联想到之前他在瘟疫事件中,与饶弥午的军队对抗,这也是明显的犯上之举。刘义豫感到,自己对他,确实越来越难以容忍了。
心事重重的刘义豫跌坐在金椅上,两眼无神,呐呐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达勒“哼”了一声,盯着刘义豫的脸,就像秃鹰注视着腐肉。他的声音中透出浓浓的威胁之意。“今天,我是奉赤月公主之命而来,正式告诉你此人的犯上之举的。公主有话,你作为大夏的皇帝,就要做该做的事情。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饶士诠咳了一声,语带不满地说道,“大将军,你这话似乎不是臣子应该说的吧。我们陛下,毕竟还是大夏国名正言顺的皇帝,是受天之命的。”
“受天之命?”达勒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夏人有句话,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你们好自为之吧。”
他扔下这句话,冷冷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