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一幕实在过于血腥,让聚集在门口的众人惊慌失措。受邀来暖红轩参加夜宴的几个公子哥大叫着,“复仇鬼索命来了!”陆望瞪了他们一眼,呵斥道,“不要胡说八道。”
一个胆大些的把脑袋探到门边,又连忙缩了回去,低声对陆望说道,“陆大人,肯定是索命鬼干的。”
陆望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哎哟陆大人,你想啊,这莫虚是什么人?他以前是那个被斩首的上官渊的副官。上官渊一死,没多久他就投靠了崔如意。大军进了城,他又成了饶弥午尚书的亲信。前段时间,他还在踏春会上和上官家叫板。”
“谁来索他的命?”陆望扬着眉问道。
对方言之凿凿,“肯定是那个上官渊啊!莫虚这样的三姓家奴,还和老主人家作对,对付上官家。上官渊当然不会放过他了。”旁边的几人也连声附和,一脸惊恐地咬定是上官渊索命。
饶弥午此时站在他们身后,也倾听着鬼魂索命的议论。他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陆望不动声色地朝贺怀远扔了个眼色。贺怀远从人群中挤进来,高声说道,“陆大人,饶大人,末将以前干过捕盗,愿意进去查看。”
陆望问道,“饶大人,你看呢?”饶弥午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脸上阴晴不定,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这样也好。就请贺参军进去查看吧。”
贺怀远大步走进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房间。莫虚仰面躺在地上,往日的不可一世已经成为过去。在踏春会上,他也曾经大出风头,为饶弥午对抗上官无妄。
而如今,他却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天花板,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贺怀远心里暗暗叹道,为了追求功名,不停改换门庭,现在却像一只被丢弃的落水狗,独自悲惨地躺在这里,毫无生命的气息。
那只被砍断的手臂已经被凶手带走。在断臂处,粘了一片红色的纱幔。贺怀远蹲了下来,仔细查看断臂处的伤口。他敏锐地注意道,伤口是在莫虚死后造成的,断面相当整齐。凶手是有功夫之人,绝不可能是柔曼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歌舞伎。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莫虚的断臂处,贺怀远用身体挡住了视线,手疾眼快,从莫虚头上扯下一根头发,迅速放进袖筒的暗袋。
查看了一会儿,贺怀远起身走向门口。饶弥午关切地问道,“查看出什么来了吗?”贺怀远拱了拱手,摇头说道,“末将无能,没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这事确实一时难以入手查证。”饶弥午脸色缓和起来,长吁短叹,“莫虚前阵子还打擂呢,真是想不到,想不到。”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惋惜,但陆望却嗅到了一丝惺惺作态的气息。
陆望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柔曼还在那里抽抽搭搭,看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陆望皱着眉,问道,“你知道莫虚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柔曼有些茫然地说道,“他就是喜欢喝酒。偏偏今天厢房里伺候的丫鬟跑的不见人影,所以我自己去添了好几次酒。”
“你离开了几次?”陆望问道。
柔曼低头想了想,“离开了三次。第一次还碰见了金五娘。”
“是啊,柔曼那时还撞到了我身上,酒都洒了一大半。”金五娘连声附和,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
“他来的时候,身上带了纱幔吗?”陆望想起在莫虚断臂处的纱幔,心里像笼罩着一团迷雾。
“纱。。幔?”柔曼的声音忽然扭曲,脸也惊恐地变了形。她突然伸出手,遮住自己的嘴,两眼圆睁,像想起了什么可怖之事。
“怎么了?你见过他断臂处的纱幔吗?”见柔曼反应异常,陆望眼神锐利地盯着她的脸,追问道。
“不。。不,我。。没见过。”柔曼从喉间发出破碎的声响,突然发狂般地撞开金五娘,捂着脸跑下楼去。
陆望若有所思地看着柔曼的背影,心里的那团迷雾越来越浓了。
回到府里,陆望一脸凝重,与贺怀远进了书房。李念真此时也按照约定,从秘道里钻了出来。
贺怀远从袖筒里取出那根偷偷拔下的头发,交给陆望。陆望取出一个小瓷瓶,把头发放在一个器皿中,倒入少量药粉。原本黑色沾着血腥的头发,片刻之间变得幽蓝,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泽。
看着这根变色的头发,陆望的脸冷若冰霜。“莫虚是被毒死的。”他说道,“那只手臂,是在他死后,被砍下的。”
“是的,大人。”贺怀远连忙道,“我也是这么判断。不过凶手手上有功夫,也不是个普通人。”
陆望点头,“他下毒是为了确保无声无息地杀死莫虚。虽然凶手有功夫,但是如果要与莫虚正面交手,不一定能马上取胜,还会弄出很大动静。暖红轩这里人来人往,一旦引来别人,他很有可能就失手了。”
“既然是为了悄无声息地杀死他,那又为什么砍掉莫虚的手臂呢?”李念真觉得陆望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对凶手故意砍掉莫虚的手臂,还是不太理解。
陆望陷入了沉思。“这一点,我现在也没有想通。不过,我觉得这像是一种暗示,或者是报复。很有可能,这和放在断臂处的纱幔有关。都是凶手要传达给别人的信息。”
“传达信息?”贺怀远也十分不解,“杀了莫虚,是要给谁传达信息呢?”
陆望隐隐觉得,有一条线将这些人串在一起。被杀的莫虚,柔曼,意外成为看客的陆望、李念真,暖红轩,似乎都不是偶然出现的,而是经过精心的刻意安排。
此时,李念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闷闷地开了口,心情有些沉重。“我想起来了,暖红轩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后来经过了一场变故,歇业了一段时间。刘义豫占领京都后,才重新开张的。”
“以前叫什么名字?”陆望知道,李念真此时突然提起暖红轩的这段往事,必然是觉得与今日的蹊跷之事有些关联。
“醉红阁。”李念真的表情有些凄然,“你还记得吗?就是那天上官渊被捕的地方。我们在京郊等他的那天,他正在醉红阁,准备听完曲就来京郊与我们相会。结果。。他没能走出醉红阁。”
陆望的脑中猛然闪过一道白光,照亮了这天迷雾。“那天在醉红阁陪上官渊的歌妓,是不是叫柔曼?”他终于想起来了,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是她,柔曼!
李念真一拍大腿,“是啊,就是她!”
“快去找柔曼!晚了怕来不及了!”陆望猛的起身,脸色冷的像冰,“她很有可能要遭毒手了!”那段纱幔!残酷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