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朗没有想到,陆望居然自己主动走过来要求给他上镣铐。他脑袋里忽然“轰”的一下子炸开了,像有无数只苍蝇在乱飞,搅得他头昏脑胀。
虽然他手上有刘义豫的搜查手令,又有刑部尚书的身份作为挡箭牌,进陆府搜查名正言顺,但是陆望毕竟是明国公,而且贵为三位内阁大臣之一。要让他给陆望上镣铐,押到刑部大牢里,他还真的有点心里打颤。
刚才柴朗摆出一副声色俱厉的样子,也不过是想吓唬一下陆望,威逼他自己就地认罪,弄一份口供回去交差。如果能让陆望自己害怕,主动要求退出内阁,交出内阁大臣的位置,甚至远离朝廷,那柴朗的威胁也就奏效了。
然而,陆望居然不吃这一套,还主动要求去刑部坐牢,这让柴朗措手不及,反而不敢搭腔了。一旦真的把陆望押到刑部大牢里,如果真的能这一次把他彻底搞死,那柴朗倒也觉得值得。
但是,陆望的生命力顽强,这是柴朗领教过的。而且,他在朝中不仅得到了圣眷与赤月的支持,而且已经隐隐形成了一股强大势力。在他的身边,或明或暗地聚集了一大批官员。
如果陆望入狱以后,不能彻底被干掉,而且卷土重来,那柴朗就会成为陆望的死对头,第一个要重点打击的敌人。那个时候,柴朗就是陆望与饶士诠斗争的炮灰。
想到这里,柴朗就觉得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寒气。他摸着胡子,脸上渗出冷汗,低声说道,“这。。这。。一定要搞到这一步吗?陆望,你低个头,服个软,这又是何必呢?”
“服软?”陆望冷笑道,“你要我向饶士诠服软,乖乖地滚出朝廷?回去转告他,做梦!我就是要与他斗到底。与饶大人交手,其乐无穷。这个游戏,我怎么舍得不玩呢!这场局,最后只能有一个结果,我倒下,或者他倒下。我是不会退出的。要我退出,就干掉我!”
“你疯了!你疯了!”柴朗不敢直视陆望幽深的眼睛,那里似乎是个无底的深渊,让人脚下一滑,便会坠进去,被吃得尸骨无存。
他的气场令人震慑!就算是在这样对他不利的情况下,他也不会低头,反而是站出来迎战。这让那个本来有必胜把握的饶士诠一方,反而心底发毛了。
事已至此,柴朗别无选择了。他是饶士诠的嫡系,虽然之前与陆望一方曾经暗送秋波,私下合作,但是,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柴朗心一横,让捕快拿出镣铐,恶狠狠地说道,“既然陆大人自己要求,那就给他上镣铐,带回刑部大牢!”那些与他同来的捕快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上前亲自动手。
“你们这些废物!”柴朗见几声令下,还是无人敢响应。一群捕快齐刷刷地往后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躲瘟疫似的往后闪。转眼间,只有柴朗自己一人独自站在陆望面前。
毕竟,这可是给一个内阁大臣上镣铐啊!何况,他还是当今陛下与赤月公主最看重的明国公。如果后面有点什么差池,陆望又像没事人一样出来了,那这些捕快有一千个脑袋,也不够掉的。谁愿意自己惹麻烦上身呢!
柴朗一件自己的手下都如此怕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把夺过镣铐,吼道,“好!我自己来!我就不相信,没人治得了你。”
他把冰冷的镣铐往陆望的手上一压,扣上了铁锁。韦庄看见陆望戴着沉重的镣铐,站在院子里,乐得拍手大叫,“大快人心!大快人心!陆望,你也有今天!”
此时,陆宽冲了上来,朝韦庄的屁股上狠命提了一脚。韦庄一个不提防,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脚,一个趔趄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啃泥,把陆府给他新买的衣裳也蹭破了。
韦庄艰难地撑起上身,刚想爬起来,就被人一把拽住头发。原来正是他的“得意弟子”玄百里。这个看似青涩的少年用力把他的头发往后拉扯,左手一扬,“啪啪啪”一串耳光往韦庄脸上招呼。
玄百里往韦庄那张骄狂的脸上接连吐了几口唾沫,指着他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黑了良心,要害我们大人。你还好意思来给我做教书先生?睁开自己的狗眼,看看自己配不配!”
脸上火辣辣地疼,还有唾沫糊了一脸,头皮也被拽地生疼,韦庄挣扎着想要脱离玄百里的掌控。这时,陆宽又赶了上来,伸手一把抓住韦庄身上的新衣裳,利落地往下扯。玄百里也一起来剥韦庄的衣裳。
陆宽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不配穿府里给你买的新衣服。你还有脸穿着,来这里陷害大人。”转瞬之间,韦庄身上的新衣服已经被剥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内衣,蜷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看着韦庄这副狼狈相,那群捕快也暗暗地吐口水,从心眼里瞧不起此人。不管陆望是否真的扣留了宫中的木材,韦庄这种卖主的行径确实被人鄙视。饶士诠父子和柴朗与这种人混在一起,可想而知是什么货色了。
柴朗在一边急得跳脚,大声呵斥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他们拉开,别让他们把韦庄打死啊!”捕快们听了,这才慢慢吞吞地挨上来,做出一副要上前拉架的架势。
“好啦,别再理他了。”陆望淡淡地说道,让陆宽和玄百里收了手。“恶人自有天收。随他去吧。今日暂且饶了他。这小人将来总有翻船的时候。”
“大人!”玄百里跑到陆望跟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大声说道,“我不让他们带你走!要去坐牢,我和你一起去!”陆宽也垮着一张脸,哽咽着声音说道,“少爷,我也一起去。”
他们虽然知道,这场戏是陆望亲自导演,让韦庄找到北院所谓的“证据”也是陆望引导的,但是眼看着陆望把自己送进刑部大牢,他们还是满满的心痛与不舍。为了信仰与事业,不惜身犯险境,这样的陆望,让他们既钦佩又怜惜。
陆望眼神平静地看着自己身边两个最亲的人,淡淡说道,“你么这两个傻东西!把家里照顾好,别在这犯怂,让别人笑话。柴尚书邀请我去他们刑部大牢一游,盛情难却啊!少不得要亲自走一趟了。不然,饶士诠大人也会很失望的。”
听了陆望这话,柴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也真是够了!坐牢不是请客吃饭。你们这陆府怎么还争先恐后的?真是活见鬼了。”
在柴朗的催促中,陆望戴着镣铐,在寒风中走出了陆府。看见陆望被押上了特制的马车,门口的轿子中有人掀开了轿帘,饶士诠露出了微笑。“这一局,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