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贺怀远照旧早早起床,洗漱完毕,便走到陆望的房间,收拾一番。嘱咐了陆宽和三娘之后,他便出门上朝。
在陆望以养病为名,暗中离开之后,贺怀远便担负起了掌管陆府的重任。几个月以来,有各种以探病名义来访的外客,都被他一律挡了回去。因为陆望本人请求静养,刘义豫和赤月也没有再来亲自探看陆望,只是派人赏赐些补品和医药。
得力于贺怀远坚决的回绝,陆府没有受到外客的侵扰。贺怀远的身份也非常有震慑力,护卫着陆府的周全。平日,他也会与上官无妄暗中碰头,互相配合。在陆府的周围,都有上官无妄和贺怀远派出的兵士守候,把府邸守得密不透风。
在去上朝的路上,贺怀远暗暗想道,幸好这几个月以来,还算风平浪静。眼看着冬天快要过去了,陆望一行也应该快回来了。
前几日,他接到了陆望的密信。他们已经在路上,接近京都了。再过四五日,陆望就能回到府中。那时,贺怀远紧绷的神经,也可以稍微放松下来了。
在朝廷中,众臣也已经到了。一些朝臣聚在一起,正在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这些日子以来,贺怀远在军界也早已站稳脚跟,与上官无妄一起,成为支持陆望的中流砥柱。
陆望在朝野之中苦心经营,也掌握了一批忠于自己的大臣与军官。他已经用了一股强大势力,与饶士诠足以分庭抗礼。
见到贺怀远走进大殿,一些或明或暗属于陆望势力的大臣,默默地看着他,迅速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随着司礼太监的上朝,那些正在议论的大臣,也停了下来,等待着即将上朝的刘义豫和赤月。
贺怀远知道,他们正在悄悄议论的,正是目前西蜀的局势。刘允中夺位成功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京都,并成为朝野私下议论的热门话题。各人都在打着各人的主意,有着各自的算盘。这无异于一场大地震,让大夏的政局,也在发生剧烈震荡。
天乳寺之变,是陆望的杰作。贺怀远知道这一切内情,更对陆望感到钦佩。刘允中夺位成功,掌握了西蜀的最高统治权,更令贺怀远感到振奋。
他仿佛看见了远方的航船的桅杆,胜利的曙光。虽然,现在还在豺狼环伺的大夏朝廷,但他知道,自己的战友越来越多,自己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虽然贺怀远心中十分愉悦,脸上却不动声色。少顷,他看见刘义豫和赤月脸色发青,走进金殿,坐上了宝座。
“最近西蜀的局势,众爱卿应该也听说了。”刘义豫脸色阴沉地说道,“刘义谦父子自相残杀,刘允中夺权成功。现在的西蜀,是刘允中的天下了。我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应对西蜀方面。刘允中只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不足为惧。拿下西蜀,指日可待!”
这番话听上去慷慨激昂,实际上却软弱无力。刘允中并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他文武双全,而且也亲自带兵征战,有勇有谋,早就是有口皆碑,众人也心知肚明。一旦刘允中成为西蜀的主人,那两边的形势和人心,就逐渐逆转了。
贺怀远在肚子里冷笑。忽然,饶士诠似乎有些体力不支,扶着头摇摇欲坠,快要晕倒的样子。他颤颤巍巍地说道,“陛下,臣有些身体不适,请求回去休息。”刘义豫挥了挥手,皱着眉说道,“可以,饶爱卿,你去吧。”
饶士诠由两名太监搀扶着,缓缓走出了大殿。贺怀远目送着他远去,心里却感到有些不对劲。只是,在这金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无法追出去看个究竟。
一出了宫门,饶士诠坐上自己的马车,忽然精神起来,坐直身体,擦了擦故意流出来的口水,冷冷地对车夫说道,“走,去陆望府。”
马车立刻向陆望的府邸奔驰过去。此时,贺怀远还在大殿之中,被刘义豫冗长的训话缠住,不得脱身。饶士诠看着紧闭着的陆望府邸大门,走下了马车。
门口,一片悄然,似乎没有外人进出的痕迹。这里一片寂静。两只石狮的旁边,落满了厚厚的积雪。饶士诠示意随从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出来应门。
随从骂道,“奇怪了!堂堂一个明国公府,居然连个应门的都没有。这简直像个荒郊野岭的宅子。”
饶士诠捋着胡子,说道,“这才正常。如果按照我的推测,他根本就不在府中。所以,才如此故弄玄虚,而且也闭门谢客,不通人情。”
“相爷,那现在怎么办?”随从有些挠头。
此时,早已惊动了附近的守卫,在陆望府邸附近的一队兵士前来查看情况。为首的军官见是饶士诠,心里警醒,知道来者不善,立刻派人去暗中通知贺怀远和上官无妄。
他笑嘻嘻地向饶士诠走去,问道,“相爷,今天怎么大驾光临,让我们都来不及迎接啊?”
饶士诠知道在这附近守卫的军士,都是贺怀远的心腹。贺怀远与上官无妄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与饶士诠尿不到一壶里。这个军官这样来与他套近乎,也是不怀好意。
他冷冷地说道,“老夫今天路过陆大人的府邸,所以让仆人敲门。没想到,陆大人的架子竟然如此之大,连应门的家仆都没有。”
“唉哟,饶大人您大概是误会了。”军官恭敬地说道,“这陆大人呀,这几个月,就没见他出来过,一直在府中养病。我们受命,在这里护卫安全,也没见到有外客来访。大概,他们府里仆人偷懒,都没有在门房值班了。”
听了这番解释,饶士诠似乎也无意离去。他冷冷地说道,“那你就去叫门,直到有人来开门为止。”
军官一愣,知道这老头十分难缠,说道,“饶大人,小的可做不了这个主。再说,贺尚书也吩咐过,陆大人养病这段时间,不见外客。无论是谁来,一律不见。不如,您去跟贺尚书商量商量?”
“放屁!”饶士诠怒道,“我跟他商量什么!你们别拿什么贺怀远来压我。老夫不是去看什么病人的。我只是路过此处,要借陆府的宝地如厕。这也不行吗?”
他要如厕?军官一听这么荒唐的借口,顿时傻眼了。虽然他明知,饶士诠只不过是要进去探探陆府的底细,而并不是什么如厕。但是,他以内阁大臣之尊,提出这个要求,以这个军官的身份,也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正在军官一筹莫展的时候,传来了一阵疾速的马蹄声。贺怀远和李念真携手而来,从马上跳下,向饶士诠走来。
贺怀远笑道,“饶大人,既然内急,就不妨入内如厕。我下朝回来,正好李侍郎也要来看望妹妹,正巧遇上饶大人,真是凑巧!”
李念真拿着马鞭,似笑非笑地说道,“贺尚书,你这手下真是不懂事。不知道饶大人年纪大了,人有三急啊!还在这里啰哩啰嗦的,要是害饶大人尿了裤子,可真是罪莫大焉!”他摇头晃脑地说着,还拽出几句文辞,让饶士诠难堪不已。
“饶大人,请随我们来吧。”贺怀远一声下令,门缓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