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士诠是特意趁着贺怀远正在上朝,溜了出来的。他知道,在西蜀剧变的情况下,今天这场朝会,一定十分冗长。贺怀远作为兵部尚书,肯定会被缠住,一时不能脱身。他则假装身体不适,从大殿中溜走,往陆望的府邸中冲来。
在陆望府邸附近守护的士兵,是贺怀远的嫡系部队,由他的亲信带队。在饶士诠来到陆府门口时,就已经有人前往宫中,向贺怀远报信。
接到情报的贺怀远,立即声称前方有紧急军情,需要马上处理,便拉着李念真一起飞奔回府。在陆望府邸门口,贺怀远一眼看见了正在与军官纠缠的饶士诠。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贺怀远与李念真对视了一眼,知道饶士诠必定是想前来探查陆望的动静。他应该是起了疑心,又因为之前的木材贪污案心有余悸,不敢再毫无根据地前去告发,所以才亲自前来探查。既然如此,一味拒绝更让他怀疑,还不如让他进来。
贺怀远和李念真带着饶士诠,走进了陆府的大院。这里十分安静,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仆人,正在院子中打扫。看来,这个府邸,真的是与世隔绝了好几个月了。
陆宽迎了上来,对饶士诠恭敬地说道,“饶大人,刚才下人偷懒,没人应门,对不住了。你要如厕,请随我往这边来。”
饶士诠点了点头,随着陆望往一个偏院的内厕走去。他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似乎想搜寻着一丝与陆望有关的踪迹。
从内厕出来,他不经意地问道,“陆管家,你们陆大人也在这边如厕吗?”陆宽不动声色地说道,“不是,少爷是在自己的院子中起居。他现在并还没有完全康复,只能在院子中活动。”
贺怀远和李念真看着饶士诠缓缓走出来,似乎欲言又止。贺怀远说道,“饶大人,既然已经解了内急,那就可不能说陆府不近人情了吧?”
“这。。”饶士诠捋着胡子,似乎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刚才听陆管家说,陆大人的病似乎还不见好。老夫可是感到忧心啊。虽然以前,在朝廷上有些意见不合,但那都是一心为公,并无私怨。陆大人这样一病不起,我也很担心啊。”
“饶大人,陆大人正是为了要静养,所以才谢绝一切来客相访。就连陛下和公主,都没有让内监前来打扰。这几个月来,宫里只是送些补品和药物,让陆大人好好养病。”贺怀远特意提起刘义豫和公主,警告饶士诠不要妄自尊大,强行要去见陆望。
饶士诠也听出了贺怀远的弦外之音。他眉头一皱,说道,“宫里也是如此关心,可见陆大人在陛下和公主心中的份量啊。老夫不才,最近得了一个方子,医治刑讯创伤,效验如神。不过,这药方的剂量不好把我,是要看了病人的面色,才能定夺剂量轻重的。”
这个凭空杜撰出来的“神方”,只怕是子虚乌有。饶士诠会好心给陆望找方子,那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贺怀远和李念真心中都不相信,便定定地看着他。
李念真问道,“听饶大人的意思,这个神方,是要亲自给病人面诊过,才能定下剂量开方的。只是,饶大人怎么摇身一变,成为医士了?在下真是孤陋寡闻了。”
“哦,老夫也只是偶然得到这个方子。并不敢自称什么医士。”饶士诠的脸皮也是够厚,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刚才,陆管家说起陆大人的病势还是很沉重,让老夫想起了这个方子。贺尚书、李侍郎,你们该不会,不愿意陆大人康复吧?”
贺怀远微微一笑,知道这老狐狸在激自己。他今天以如厕的名义,来到陆府,不见到陆望,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饶大人既然有如此好意,我们真是求之不得啊!”贺怀远说道,“只是,陆大人现在病中,整日昏睡不醒。饶大人就算去见他,也未必有用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饶士诠不等贺怀远回答,便带着随从亲信,强行向陆望所居住的院子走去。他来过陆府,知道陆望的居所位置。此时,便下定决心硬闯了。
既然饶士诠人已经到了陆望府中,那贺怀远再强硬,也不可能把他撵出去了。饶士诠毕竟是内阁大臣,何况随身也带了健壮的武将和家丁。如果贺怀远不识相,与饶士诠冲突起来,把他强行留下,那事情便闹大了。
那时候,陆望就是再声称病重,也不得不露面处理了。饶士诠便可以坐等他现身。否则,这陆府就绝对有问题。
这是饶士诠的一石二鸟之计。不管贺怀远是否允许他进入陆望的房间,去“探望”病重的陆望,他都能够见到陆望本人一面。如果陆望仍未露面,那他是装病的可能性便十分大了。
贺怀远皱了皱眉头,知道这老狐狸老奸巨滑,便没有再阻拦。他向李念真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带着陆宽,快步跟了上去。陆宽高声叫道,“快去让三娘看看,大人醒了没有。如果醒了,再喂些稀粥。”
家人们闻令,立即小跑着,向陆望的内院飞奔而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内院而去。冷清了多时的陆府,忽然热闹了起来。
饶士诠心急如焚,气喘吁吁地闯进了陆望的内院。正中一间,应该就是陆望的卧房。此时房门紧闭,门口有几个稀稀落落的浅浅脚印,台阶附近,也落了一层积雪。显然,这个房间,只有少数人出入,主人大概很久也没有踏出房门一步了。
这回,我到要看看陆望的真面目。到底这房中,有没有一个正在养病的陆望。他一挥手,随从立刻大力推开房门,带头急步走了进去。饶士诠大步迈向内室,大声叫道,“陆大人,老夫来看你了。”
内室里一阵浓郁的药香味,一个中年妇人站在床边,端着一个白瓷碗,嘴里轻轻吹着气。李念娇坐在床沿,拿着手绢轻轻抹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见饶士诠带着一群人急切地闯了进来,身后站着贺怀远与李念真。陆宽一脸平静地站在最后,看着她们。
“三娘,陆大人怎么样了?”贺怀远向中年夫人问道。这就是陆望的乳母,李三娘,一直在伺候“病重”的陆望。
三娘叹了一口气,放下碗,抽抽搭搭地说道,“今天连稀粥都喝不下。”李念娇扭着手绢,哭道,“大人今天一直昏睡不醒。”
饶士诠定睛看去,床上有一个人,面向墙壁,侧身躺着,厚厚的被子盖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一绺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