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柯本来就是一介寒士,并没有金玉财宝,所以见到庄无命,就算怀疑他是盗匪,倒也并不害怕。只是乍一听庄无命自称是陆望派遣来的,他还是一脸惊疑。
想了半晌,宁采柯摇摇头,说道,“不像。只是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你不要骚扰寺院,我马上跟你走。”他脸上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
看来,宁采柯对庄无命还是不太相信。他疑心庄无命是盗匪的探子,干脆自己把他引走,让寺里免于一场浩劫,也算自己对寺院的报答了。
庄无命忍着笑,对宁采柯招了招手。“跟我走吧。我不会吃了你的。对了,把你写的文章都带上。大人要看。”
盗匪还对自己写的文章感兴趣?宁采柯一头雾水,不过还是顺从地把自己的文稿收拾起来,放进了包裹。
带上了心爱的文稿,宁采柯跟着庄无命向寺庙后门走去。庄无命拒绝了宁采柯的要求,没有让他去向方丈告别。
来之前,陆望就已经吩咐过庄无命,要进行地悄无声息,不要惊动外人。因此,庄无命直奔宁采柯的房间,打算把他悄悄带走。
没想到,在宁采柯的门外,庄无命却看到了一副让他笑掉大牙的景象。在老鼠吃了宁采柯的口粮后,宁采柯居然坐在椅子上,指手画脚地对老鼠训话,从“性本善”说到了“君子取之有道”。
庄无命听得忍俊不禁,那只老鼠似乎也十分惭愧,时不时向宁采柯拱手道歉。最后,在宁采柯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之后,老鼠“哧溜”一声跳了下来,从门口溜走了。
宁采柯随后就开始埋头攻读。这份忘我的劲头,倒让庄无命频频点头,脑中似乎出现了自己当初学武的景象。
在那个幻境中,陆望似乎是他的教官。陆望穿着橄榄绿的制服,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指导庄无命进行一招一式的训练。
画面一闪,庄无命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物件,陆望正在教授怎么使用这东西。他似乎听见陆望说道,“用枪。。集中精神。。”
枪?庄无命一阵晕眩,不明白自己的大脑中怎么会跳出这样一个奇怪的词。枪是什么?庄无命问着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他甩甩头,便走了进去,把埋首苦读的宁采柯叫醒。而后,庄无命便带着宁采柯,向着陆府飞奔。
直到进了陆府的后院,宁采柯还有些疑心,自己被带到了大盗的藏身之所。这里树木葱茏,小桥流水,阵阵花香。越往深处走,宁采柯越感到,这里不是平常人能住的起的地方。也许,这是某位王公贵族的宅邸。
七弯八绕之后,宁采柯被带到了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浓郁的花香四处飘洒,让宁采柯觉得心旷神怡,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背手站在树下。一阵风吹过,金黄的桂花落在他的肩头发间。
“大人,宁采柯到了。”在陆望的教导之下,庄无命终于改变了习惯。在外人面前,他不再称呼陆望为“少将”,而是像其他人一样恭称“大人”。
陆望转过身来,在石凳旁坐下。“过来吧。”他淡淡地说道。
这声音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宁采柯乖乖地走了过去。陆望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我叫陆望。”
原来这是真的!宁采柯的脑中像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陆大人!”宁采柯激动地双膝一跪,向陆望行了一个大礼。陆望作为内阁大臣,本来就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也是天下士子所仰望的对象。
就连宁采柯在偏僻的乡间,也听说过陆望救治瘟疫、平息冤狱等诸多事迹。在他的心中,陆望是少见的公正无私的饱学之士,更是朝中忠直大臣的领袖。今天居然如此幸运,被陆望召见,让宁采柯十分动容。
“快起来。不需如此。”陆望把宁采柯扶起来,抽出了他的文卷。“我看过了你的文章。很好。”
宁采柯有些惭愧,垂下头说道,“那都是几年前的旧作了。我在郊外的寺院中寄宿,方丈将我以前的文章投到了大人府中。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情。”
“原来如此。”陆望扬了扬眉毛,“方丈倒是个爱才之士。佛门慈悲,你也得沐恩泽。”
“我在京里无钱住宿,只好在寺里投宿。这也是方丈与寺中僧人一片仁慈,连住宿费用也没有收取。没想到,方丈还为我投寄文稿,我真是无以为报。”宁采柯说起来,心中也是十分感慨。他这样一个寒士,能得到如此照顾,就像是大旱逢甘霖,适得其所了。
“你也并不贪图小便宜。在寺里,你还每天挑水,报答他们的借宿之恩。可见,你也是个忠直之士。”陆望看着宁采柯,对他也颇为赞许。这虽然是小事,但可以见一个人的胸襟与本质。
“大人。。您都知道?”宁采柯惊讶地抬起头,敬畏地看着陆望。这都是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小事,陆望居然了如指掌。
陆望点点头,不以为意。“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我也派人去了解了你的事。在家乡,你虽然贫寒,但从来都是自力更生。一边种地做工,一边温书用功。进京的路费,也是你勉强凑够的。虽然进了京,但是身上拮据,所以住在京郊的庙里。”
宁采柯的家乡全州,距离京都有一千多里的路程。在全州,宁采柯也不事干谒,权贵那里从不去走动,因此也默默无闻,只把一腔才华闷在肚里,无人知晓。没想到,陆望对此居然知道地如此清楚。
“陆大人,您真是。。神了!”宁采柯对眼前这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更是敬畏。在他面前,宁采柯感到了一种强大的气场,让人不知不觉地就甘拜下风。
“我只是消息灵通一点罢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陆望十分谦虚,就算在这样一个毫无功名的寒士面前,也没有丝毫骄矜傲人的姿态。
这更让宁采柯感到,陆望像温暖而无私的太阳,俯视着碌碌众生。有时候,他不想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公,更像一个亲切而威严的导师,甚至是友人。
“我这次进京赶考,已经是第三次了。”宁采柯看着陆望神采奕奕的眼睛,倾诉着自己的委屈。“不过,前两次都落第了。”
“你非常有才华,更有胸襟,有道德。”陆望赞许地说道,“不要妄自菲薄,以为自己出身微贱,就会永远沉沦。努力吧。这次秋试,你好好准备!只要正常发挥水平,我相信你会有收获的。”
“多谢大人栽培!”宁采柯知道自己终于得逢贵人,向陆望深深地拜谢,行了大礼。他留下了自己带来的文稿,就随着庄无命离开了。
“这次。。面试如何?”李念真挑起眉毛,用庄无命发明的词问道。
“不错,可造之材。面试过关。”陆望笑道。
此时,陆宽匆匆地走了进来,对陆望报告道,“少爷,刚才宫里传来旨意。这次秋试,将任命为主考。”
主考!这意味着天下士子的座主。陆望扬了扬眉,似乎是意料之中。“宁采柯,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