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被任命为主考的消息一传出,来京都应试的士子们更是像炸开了锅。
作为最年轻的内阁大臣,陆望素来以公正博学着称。他在朝中更是位高权重,拥有一大批支持追随他的大臣。如果能成为陆望的门生,从此以后的仕途,就一帆风顺了。
来京都参加秋试的士子欢欣鼓舞,那些有些才名的,更是拍掌叫好。陆望作为主考,那这场秋试就不会像以前的几次一样黑暗,被权贵把持,关系户横行了。
为了给自己造声势,京中的才子们,都竞相写文张贴,并且向陆望府邸投递。一时间,京中的纸价竟然也开始飞涨。在这样的气氛中,宁采柯仍然待在京郊的寺庙中,刻苦攻读,似乎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偶尔在寺院中走动,遇见来上香的文人士子,都在传说陆望成为主考的消息。宁采柯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向人夸耀自己的奇遇。
寺中的僧人们也热心地向宁采柯建议,找人帮忙再投递文稿到陆望府上。他们哪里知道,宁采柯早已见过陆望这尊“真神”了,也得到了陆望的亲口鼓励。
宁采柯倒是十分有定力,只是不骄不躁地默默攻读,并不热衷于出外交游。他唯一的娱乐,就是在攻书之余,在寺里散散步,活动筋骨,解除疲乏。
眼看着三日后就要开考了。寺中这日上香的士子也特别地多。宁采柯读书疲倦了,便出来走动走动。
在秋日金黄的暖阳中,宁采柯缓步走到观音殿的后面,看着游鱼在清潭中悠然游动。水面波光粼粼,像撒满了金黄的碎片,令人心旷神怡。
“秋色醉人!”宁采柯吸了一口气,轻声感慨。虽然身无长物,十分清贫,但这无私的秋日暖阳,却照在了每一个人身上,并不对他这个贫寒的士子吝啬。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有朝一日入朝为官,也要像陆大人一样,无私地奉献自己的温暖,让寒士都能一盏欢颜。
正在赏鱼时,宁采柯忽然被人粗暴地推了一把。他脚下一滑,就跌进了水潭,弄了个通身湿透。幸好水潭清浅,除了把游鱼惊扰,溅起一阵水花,宁采柯身上倒也没有大碍。
他勉强扶着旁边的山石,缓缓向前走去。一阵粗鲁的大笑声在他面前响起。
“看,这穷酸变成个落汤鸡!”“恐怕也是为了这次秋试来上香的吧!真是不自量力!”“还想与我们郑公子争锋,可笑!”
宁采柯抬眼往前一瞧,只见一群锦衣男子站在水潭前,指手画脚。那个为首的男子中等身材,面白有须,只是一脸浮华之色,表情也十分倨傲。
“喂,说你呢。在水潭里再待会儿,别那么快上来。让我们郑公子再欣赏欣赏你的丑态。”簇拥着这个男子的一群帮闲朝宁采柯投掷石子,大声起哄。
没有理睬他们,宁采柯忍者怒气,缓缓向前走着,打算从浅浅的水潭中攀爬出来。被推落水中,已经十分狼狈,却还要受到这群无良之徒的羞辱。
正当他抬起双脚,往潭外攀爬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石子正中他的腿部。他忍住痛,猛地一吸气,从潭水中爬了出来,湿淋淋地站在地上。
“你们太过分了!”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衫的青年士子快步冲了过来,紧紧拽住那个为首的轻浮公子的手腕,大声呵斥。刚才那个击中宁采柯的士子,正是那个轻浮公子投掷的。
“展原山,你别多管闲事!”那个轻浮之徒恶狠狠地叫嚣着。“别以为你是李琉璃的门生,我就会怕你。我爹是吏部尚书郑国成!你要是再不识时务,我就让我爹禁止你参加这次的秋试。”
展原山不屑地冷笑一声,“我只知道,人应该知礼义廉耻。那位兄台正在那里赏鱼,你们却故意将他推落水中。更可耻的是,还用石块偷袭他。你们也配称读书人吗?郑翰文,我看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展原山,你真是不识相!”郑翰文被他说破,恼羞成怒,脸胀成猪肝色。他挥拳就要向展原山打去,被展原山拽住胳膊,推了个趔趄。
“我只知道天理公义,别把你的身份抬出来压我!”展原山冷冷地看着郑翰文,心里十分鄙夷。这个郑翰文虽然也小有才名,却狂妄无比,经常打着他父亲的招牌,四处欺压士人。只是,一般人畏惧吏部尚书郑国成的权势,也是敢怒不敢言。
郑翰文在展原山手上吃了亏,便恶狠狠地一咬牙,喊道,“给我上!把他打得爬不起来,看他还去参加什么秋试!”
眼看着展原山就要遭毒手,宁采柯连忙提着湿漉漉的衣服冲了过去。“别,别动手!请各位放了这位兄台一马。我愿意向各位道歉。是我不该站在那里赏鱼,碍了各位的眼睛。我给你们三鞠躬了。”
宁采柯说罢,不顾展原山的阻拦,便向郑翰文毕恭毕敬地三鞠躬。展原山跺脚叹道,“兄台,你这是做什么!我何尝会怕他们!”
其实,展原山也是外郡的大家族之子,这次来进香,也带了不少随从。郑翰文要挑衅,也未必能讨得了便宜。只要展原山一召唤,他的人手就会赶过来助阵。
只是,在一边旁观的宁采柯并不知情,担心展原山会受到郑翰文的毒打,所以急忙挺身而出,为展原山担待起来。
“哟,这个穷酸也出面为你说话了。”郑翰文阴阳怪气地叫道,“展原山,你好大面子啊!你刚才冒犯我,这笔账怎么算?”
“这是朗朗乾坤之下,令尊如果知道郑公子仗势欺人,恐怕也脸上无光。何况,这里人来人往,香客很多,如果闹起来,对郑大人脸上也不好看吧。我看,郑公子还是高抬贵手,不要再惹事的好。”
宁采柯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语带威胁,让郑翰文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何况展原山也是大族之子,又是李琉璃的门生,如果事情闹大了,恐怕也难以收场。
郑翰文踌躇了一番,恨恨地说道,“好,本公子今天就饶了你们。穷酸,你叫什么名字?有本事就报上名来。”
“我是赶考的士子,叫宁采柯。”听见郑翰文的威胁,宁采柯并不畏惧,昂起头朗声说道。
“嘿嘿,原来也是要参加秋试的。那我们考场上见真章吧。”郑翰文阴笑着,带着随从离去。
展原山朝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拉起宁采柯的手,急切地说道,“宁兄台,我带你去换套衣服。我马车上有现成的。”
“这。。”宁采柯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布衫。刚才从潭中爬上来,他的粗布衫也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他只有一套像样的衣衫,马上就要开考,恐怕也不能穿成这样去考场。展原山虽然穿着华丽,但却文雅有礼,又出手相助,应该是值得相交之人。就算接受他的帮助,也不会有谄媚之忧患。而且,展原山主动开口相助,可见胸襟磊落,十分诚恳。
“好吧。多谢兄台。”宁采柯痛快地答应了。他与展原山边走边聊,却意外地发现十分投契。展原山更是惊喜万分。宁采柯的才学令他惊叹,胸怀更是磊落无私,为人诚恳正直。能与此人相交,简直如获至宝。
换好衣服后,展原山激动地说道,“宁兄,这几日我就搬到寺中,与你一起攻读。至于口粮,我们一起吃。你千万不要推辞。”
他也看得出来,宁采柯十分清贫。刚才稍加询问,居然已经快断粮了。他想搬到寺中,与宁采柯一起温书,也想趁机接济这位新认识的友人。
“好吧。”宁采柯暗暗下决心,一定不辜负陆望的期望。秋试,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