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了莲子粥,顾垣和夏侯妙妙相携坐在甲板上对坐饮茶。
明诚晰等人凑了趣,让大朱小朱搬了椅子过来,围着一张小茶几,静静的看着水波粼粼。
“咦?那是什么?”明承朝指着不远处,水面上飘荡着什么东西,起起伏伏,影影绰绰。
明诚晰被挑起了好奇心,伸手一挥:“去弄上来。”
夏侯妙妙坐直了身躯,神色有些怪异。
顾垣抓着她的手,低声问道:“怎么?”
夏侯妙妙摇摇头,目光则落在不远处那随波逐流的东西上,眼皮子狂跳。
一道黑影很快将那东西拖上船,身影一动,人就消失了,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看那东西的形状,夏侯妙妙嘴角抽了抽,抓着顾垣的手低声道:“别看。”
顾垣嘴角微勾,捏着她的手说了一个字:“好。”
“是什么东西?”安杰好奇的凑到夏侯妙妙身边,看她的样子,他就知道她可能见过。
夏侯妙妙一手按住他的脸庞,给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自己体会。
顾垣拉回她的手,袖子擦了两下,甚是嫌弃的瞥了安杰。
安杰:“……”说一句话会死么?
明承朝已经迫不及待的抽出随身携带的剑,用力一挑,深重潮湿的袋子立刻撕裂,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出现在众人眼中,同时,一股子恶臭蔓延开来。
那坑坑洼洼、黑漆漆的东西流出粘稠汁液,很快在甲板上晕开,最可怕的却是黑色的物体上,一只只肥硕的驱虫蠕动着,十分活泼的在黑色物体上钻进钻出。
安杰:“……!”
明诚晰等人:“……!”
顾垣,面不改色的伸出手,捂住夏侯妙妙的眼睛。
夏侯妙妙:“……”
“是,是尸体?那天那具被丢弃在水里的尸体?”明承朝声音拔高,颤抖中带着难忍的畏惧。
血流成河都没能叫他变脸,这具模糊不清、坑坑洼洼的残尸却让他止不住的颤抖。
“推回去。”顾垣沉声说道。
少数民族对于这方面忌讳很多,本来出发时看到人家在进行水葬,就应该注意一点,不曾想过去了几天,却挑了人家的尸体,如同挖人家的坟墓,拉出人家的尸体…
明承朝慌慌张张的将尸体踢回水里,然后后退了好几步,盯着那滩可怕的液体,整个人惊魂未定。
“这件事到此为止,都烂在心里。”顾垣低声警告道。
这时候的人对神灵充斥着无尽的忌讳与敬畏,扰了人家安息罪大恶极,再不知道守口如瓶,叫死者不得安宁,那可是要下地狱的。
明承朝被吓得不行,懊恼自己为什么手贱动作太快,却是重重点头,连连保证:“我…我绝对不会乱说。”
明诚晰脸色难看,同时不由得庆幸,还好他没有亲自动手,否则…
众人受了惊,再没心思赏月喝茶,各自回房去了。
翌日,对着一碗肉粥,谁也吃不下去,总是不由自主想到昨天尸体上白白胖胖的蠕虫和被蚕食得坑坑洼洼的尸体。
安杰反应还好,毕竟他见过更可怕的,比起从自己嘴里爬出来的可怕虫子,吃人肉的蠕虫算什么?带着幸灾乐祸,看着一群尊贵无比的人异常痛苦的啃着果子,安杰突然觉得嘴里寡淡的清粥也不那么难以入口了。
经过这件事,一行人难得默契的不在夜里出行,免得再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而大朱小朱轮流掌舵,争取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让人无法忘记的平江河。
水波上荡漾了足足七天,比计划中快了三天,终于落地。
大朱小朱配合着将船栓起,等他们离开之后,会有人接手大船。
一行人进入连绵不绝地古老山脉之中。
长南山坐势庞大,就夏侯妙妙等人的位置而言,前一段路尚且平坦,到了后面一段,那是怪树怪石和凶猛野兽的地盘,也是最为危险的地段。
前一段路说是尚且平坦,其实也是崎岖不平,杂草丛生,怪石嶙峋,古树参天,抬起头都看不到天空,更不用说太阳了,到处充斥着荒无人烟的气息。
明诚晰等人很快发现,那个风凌公子手里捏着一片叶子,时不时吹出或尖锐,或低沉的声音,不成曲调,断断续续,碰上鲜艳欲滴或者不曾见过的野果野草,风凌公子也会适当的开口,叫他们避开有毒之物。
最奇妙的是,明明前方道路都一样,杂草灌木和庞大树林遮住视线,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这风凌公子却能带着他们,步伐轻松,宛若在自家后院,淡定从容,闲庭漫步,信心十足。
明诚晰对那片叶子格外好奇,忍不住问道:“这个有什么用处?”
夏侯妙妙眨了眨眼,“你猜?”
明诚晰:“……”
夏侯妙妙笑了起来,道:“这林子里毒虫毒蛇太多,稍有不注意是要死人的,曾经和别人学过一点驱虫之道,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明诚晰恍惚发现,一路走来,的确没碰上毒蛇毒虫,还以为是驱虫药粉的功效,现在想来,也许玄机就是那叶子发出的声音。
明承朝已经摘了一片叶子,绷着脸吹破了叶片也吹不出曲调来,不由得生出几分挫败,同时也更加崇拜风凌公子了。
夏侯珂等人的眼神变了,就是最不以为意的端木磊都收敛了轻视的神态。
荒山野岭,这点手段也是救命的手段。
被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饶是脸皮厚的夏侯妙妙也有些招架不住,她轻咳一声,道:“走得够久的了,停下来休息休息,吃点东西。”
大朱小朱两人自觉的搭帐篷,被风雅阻止了,“山里野兽众多,未免意外,将窝棚搭在树上,帐篷什么的就算了。”
大朱小朱犹豫不决,在他们看来,树上也不安全,不止要担忧毒蛇上树,还要考虑会不会掉下来,只能转头看他们的主子。
明诚晰看着夏侯妙妙,他不知道当中的道道。
夏侯妙妙还没开口,顾垣挡住了她,十分不悦道:“就是风雅说的,林子里野兽众多,毒虫毒蛇也不少,将窝棚搭在地上,你是嫌活腻歪了是么?”
妈蛋,这些人都是麻烦精!
明诚晰已经对自己这个四弟免疫了,反正威胁不到他,何不宽容一点?
这么想着,近乎嘲讽的话也不那么难听了。
所有人在树上安全的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草木上沾满的露珠还没有被太阳晒干,一行人就收拾行囊出发了。
山林到处都充满的危险,不止来自林子里的野兽毒物,还有环境。
庞大高耸的大树底下常年晒不到太阳,很多地方长了青苔,湿滑难行,这不,端木磊摔了好几次,一张俊朗的脸变成铁青色,忍不住咒骂一句。
“这鬼地方常年没有人走过,简直可怕。”明承朝扶了端木磊一把,嘀咕道。
端木磊咬着牙没说话。
“内力灌注双脚,行走起来会比较沉稳。”夏侯妙妙提醒了一句,目光看着前方,再过不久,他们就能够到达山顶之上。
这个不久之后,却是用了整整一天一夜。
看山跑死马,明明近在眼前,却是咫尺天涯的感觉,加上道路难行,杂草灌木容易伤了小腿,一行人行走起来很是费时间。
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一行人才终于到达山顶。
夏侯妙妙放话原地休息,等到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一口气翻过长南山!
“不能吧?难不成我们要从山上滑下去?”明承朝听着风凌公子的建议,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山林的难行一路走来清晰可见,一口气翻越长南山,飞过去肯定不可能,只能滑下去,可谁能保证不是摔下去变成一滩烂泥?
夏侯妙妙神秘的笑了笑,也不解释。
众人随随便便吃两口干粮对付过去,因为风凌公子说了,他们很快就能到达对面,然后找一个环境不错的客栈安置。
对此,众人保持怀疑。
一路沉稳的阿桑忍不住问道:“主子,风凌公子真的有办法横渡长南山?”
长南山他是知道的,绵延万里都是古老大树,并且起伏不定。就此时看过去而言,庞大的树木遮挡了视线,根本看不到边际,如此,怎么横穿?
顾垣面不改色,“吃你的,一会儿就知道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妙妙卖的什么关子,不过总觉得会出乎意料,对此他很期待。
短暂休息过后,一行人收拾了东西,跟在夏侯妙妙身后,朝着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去。
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很是有趣,它就是一块庞大的黑色石头,嵌在悬崖边缘,要掉不掉的模样看着触目惊心。
然后众人看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绳索,和一个巨大的、用木头做成的箱子,绳子的一端连接山的另一头,具体在什么位置,因为天热有些发黑,山里雾气开始凝聚,倒是找不到位置所在,而箱子十分奇异,四面封闭,其中一面做了一扇门,朝里看,能看到三面封闭木箱子嵌着三个长条。
风雅似乎早就知道,自觉的走上前去,将包袱扔进箱子里,动手将箱子顶端的绳索扯下来加固,又检查了好几次,这才退到夏侯妙妙身侧。
“这是…”明诚晰面露震惊,不可思议道:“你打算叫我们从这里穿过去?”
那条长长的绳索看不到终端,结合放在地上的箱子,明诚晰心里有一个猜测,不由得脱口而出,然后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一根绳子,一个木箱子,路程又太过曲折起伏,绵延不绝看不到边界只有树木成林、墨绿色一片的波折山凹,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穿越而过?
别人不可能不代表她不可能!
夏侯妙妙敢弄一条缆线,做一个简易缆车,自然有能力将大家顺利带过。轨道曲折难行,滑行中风的强度难以估计,加上绳索不如现代的钢丝绳耐磨坚固,其实这一行动十分危险。
然而,别忘了她是个风系异能者,四周风能为她所用,若不是考虑到单单一根绳索过去会让这群人心惊胆战、或者怀疑她,其实只要一根最普通的绳子,连接两端,她就可能将这群人全部送到目的地。
“你有几分把握?”明诚晰完全冷静不下来,脸色变得难看,任谁看到下凹的山峦群,都不会认为只用一根绳索就能顺利滑过去,哪怕当世武林高手,也不敢说大话。
这风凌公子凭地什么?
“你害怕?”夏侯妙妙不答反问,并且十分善解人意的点头:“若是三少爷不敢过去,那也可以,我们绕道就是,不过三少爷想清楚了,此前可是耽误不少时间了,距离半年之期尚有一段时间,如今不过五月下旬而已,翻山越岭绕道到南丰城,至少需要三个月,这还不包括途中遇上的各种危险,比如…我们可是挑了人家的遗体,门巴族若是知道,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呀。”
明诚晰自然知道绕道需要费时间,可是时间长一点算什么?至少命是安全的。不过考虑到南丰城的拍卖时间,明诚晰犹豫了:“你能保证从这里穿过去安然无恙?”
夏侯妙妙点头。
“你拿什么保证?本公子自认为武功不弱,尚且无法肯定能从这边山头飞到对面山头,你还异想天开地将我们带过去?呵,别是哪路人的算计,目的就是为了害三皇子?”端木磊沉着脸讽刺道,横渡山峦群完全超乎想象,只要是正常人就不觉得这件事会成功,哪怕这位风凌公子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带着十几个人飞过去,这是做梦!
夏侯妙妙微微一叹:“就知道你们不相信,如此,先让我带着我的人过去如何?你们就在这里看着,之后决定跟我走还是绕道。不过先说好了,若是你们选择绕道,那么十万两保价概不退换,我也不会再陪同你们走一道。毕竟,之前可是说好了的,一路上听我的安排。”
夏侯珂看着笑得一脸自信的人,莫名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丝熟悉。
荣坤依旧带着魅惑众生的笑容,好整以暇的看着夏侯妙妙,听了她的话只觉得这人也太过市侩,明明毁约了还理直气壮。
顾垣轻哼一声,“我们走,既然怕死,又何必多费口舌。”
说罢,拉着夏侯妙妙就上了那简陋的缆车,很是新鲜地看了一遍,然后安安静静坐下。他身后的阿桑尽管毫不犹豫跟上,其实心里忐忑得不行,他死就死了,无关痛痒,但是他家主子啊,他频频打眼色,便主子跟瞎了一样完全没反应。
阿桑糟心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