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顾临沂挑眉,有些好奇,叶靖云却没有说下去的准备,两人儿相对而坐,喝下一整壶茶水,之后各自忙碌。
藏宝图被抢走一块,彼此都需要好好做打算,以图后谋。
一夜无话。
天色刚亮,夏侯妙妙就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说是夏侯琪来了,已经等了好久,同行的还有七公主明嘉慧。作为一个连庶女都算不上的草民,没道理叫一国尊贵公主等候。
“妙妙。”一看到夏侯妙妙走来,夏侯琪整个人站了起来,紧张的抓着她的手,仔细看她的眉眼。
见她眉目不带一丝愁绪,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并且脸色还不错,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件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别想瞒着我,受了什么委屈,你也别藏在心里,只管和二哥说,若是二哥插不上手,咱们还有大哥呢。”
天知道,从大表哥那里听说妙妙意外怀孕,并且很快引产,当时他多么震惊,愤怒以及担忧。
夏侯妙妙莫名其妙道:“我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夏侯…二哥道听途说了些什么?”
夏侯琪抿唇,手下越发用力:“既然承认我是你二哥,待我们离开皇庄,便随我归府如何?”
丝丝缕缕的疼痛从手腕传来,夏侯妙妙凝眉:“我…”
“妙妙就回府去吧,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哪有什么隔夜仇?”明嘉慧上前,抓着夏侯妙妙的另一只手,抬头就看到那人对她露出赞赏而感激的表情,忍不住一阵心血澎湃:“昨晚我得到消息,夏侯王爷已经请旨,将你记入王府族谱,并且诏告天下,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夏侯妙妙是夏侯王府因病养在外的女儿,如今病好了,自然要恢复身份。父皇还怜惜你年幼受苦颇多,点了你县主的身份。”
县主虽然比不上郡主,但却因为是皇上钦点而变得不同一般。夏侯云滟是正二品郡主,蒙祖宗之庇护所得。
“我夏侯王府世代忠君,在皇上面前尚有几分面子。”夏侯琪始终觉得自家的妹妹还是带回自家养着才好。
看,一离开王府,就被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负,亏的一副正人君子的高贵冷艳模样,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渣男,尚未成亲,并且亲事已经解除,竟然还敢冒犯女子的清白,这就是衣冠禽兽,败类!
夏侯其实总觉得自己年幼、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妹妹是受到欺骗,才会如此不知轻重。
夏侯妙妙:“……”
忍着好笑,夏侯妙妙将自己被抓的两只手挣脱出来,道:“我既然已经出来,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况且整个王府都流传着我不详克亲的流言,我又何必回去自找麻烦?”
“若是说流言,妹妹只管放心,我夏侯王府绝对留不住那些乱嚼舌根之人,日前大哥已经将那些人全部处置。”
夏侯妙妙有些头疼,想明白,她已经三番两次拒绝回府,拒绝恢复嫡女的身份,为何有些人依旧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的劝说?
难不成她很重要?总要到王府,放弃不了她?
暗暗嗤笑了一声。
后退两步,双手环胸,昂着头看向夏侯琪:“二哥不必多说,我这人没别的优点,但是说到必然做到。”
夏侯琪叹一口气,终究没再说,只是拉着她,说想和她说说话,到底是同胞双生,多少有些感应,任由他拉着她边说边走到桃花林里。
天色尚早,桃花林里除了几个剪花的婢女之外,再无其他人。
明嘉慧十分有眼色地借口离开。
夏侯妙妙:“说吧,到底什么事?”
夏侯琪憋着一口气,看着那张和自己仅有一两分相似的脸,忍不住心里嘀咕,其他的双胞胎至少都有八分的相像,看就是同一个娘生的,为何他和妹妹明明是同胞双生相似度却低的可怕,只能看出是同一个父亲。
心里遗憾的不行,却还记得自己此行目的:“妙妙,是大表哥让我来找你。”
夏侯妙妙挑眉,微露诧异。
“二表哥再三请求,母亲被缠得不行,已经同意他和四妹的亲事。定亲当日,二表哥却突然昏迷不醒,太医看了都说无能为力,叫我们准备后事。”
夏侯妙妙肃了表情。
只是一场昏迷而已,竞争危及生命,难不成中毒了?
似乎知道她心里所想,夏侯琪微微摇头:“不是中毒,大表哥带来的江湖神医再三肯定。”
夏侯妙妙敛眉沉思。
“你记得当日一夜之间从九通山莫名其妙睡到自家房间么?”
怎么会不记得,九通山藏着一帮子装神弄鬼之人,目的是什么,目前尚且不知道,始终在她心中留下一根刺,不除不快。
怎会不记得!
九通山!蛊虫!
夏侯妙妙双眼微微收缩:“你是说…”
“大表哥和大哥也是这般认为,普天之下也只有神秘的蛊术可以叫人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皱着眉,夏侯妙妙隐隐不想招惹这些麻烦:“如此,当去寻找擅蛊之人,寻我何用?”
“你的血…”
夏侯妙妙眉头拧紧,低声呵斥:“住口!”
夏侯琪收了音,心里懊恼得不行,这么要命的事怎能大咧咧宣之于口?
忙转头四处看,确定没有旁人才微微放心:“对不起…”
夏侯妙妙冷声道:“这件事我不会插手,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救戴长柏,二少爷还是今早做打算才是,就此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从二哥变成二少爷了。
夏侯琪伸手抓住她:“这只是大表哥的意思,妙妙,我来找过你,已经完成任务,你去不去都是你的事。二哥是想想告诉你注意点儿,你一个人在外面,二哥也看顾不到你,只能告诫你小心。”
夏侯妙妙敛眉不语,耳旁是他喋喋不休的叮嘱,将一个宠爱妹妹的兄长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回到房内,夏侯妙妙立刻让风雅去打听夏侯王府的事。
“别查了。”
顾垣走进来,拉着她坐下,给她一杯热茶:“是夏侯智,蛰伏一年多,终于有动静了。”
夏侯妙妙哪有心思喝茶,捧在手心转手就放在桌上:“夏侯智?我那好四叔?他做了什么?”
“你仔细看着就是。”
夏侯妙妙斜着眼,“说是不说?”
顾垣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无奈道:“我说还不行么?一年前抓到那个女人,得知你出生被调包的主谋是夏侯智,也因为那个女人打草惊蛇,夏侯智有了警惕选择蛰伏。一年多来,我曾多次刺激夏侯智动作,却始终没有大动作,就在几个月前,夏侯智暗中和柳太傅有了来往,多次在砚池出入。这一次砚池掌柜意外暴毙,夏侯智终于绷不住,对王府的人动手。”
夏侯妙妙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砚池遭遇灭杀是夏侯智的手段?苏白不过是一把刀,夏侯智借手的刀?”
顾垣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苏白曾经和你有过纠葛,因此对砚池下手没有人会想到他背后还有推手。若不是我始终让人盯着夏侯智,也找不到他和苏白往来的痕迹。另外,柳太傅也脱不了干系,柳如雪更是参与其中。先是夏侯琪两次骏马马失前蹄,后是苏白血洗砚池,再来是戴长柏意外昏迷…”
“你想说什么?”
夏侯妙妙皱着眉,很多事不想追究太深,并不代表她没有怀疑。
“妙妙。”顾垣叹一口气,打了手势,让门外守着的阿桑等人退开百尺,并且牢牢围住小屋,以免泄露天机。
“躲不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针对你,也针对我。”
夏侯妙妙沉默,盯着他看。
顾垣揉了揉她的发顶:“两年前我从南阳来到天明,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九通山。你也知道我从小受尽蛊虫折磨,自然想要追查蛊虫的来源和背后的黑手,这么多年一刻钟也没有停下追查,两年前才查到九通山,查到…南阳国师顾东荣头上。”
“他图的什么?权势?江山?若真在乎,当死死守着南阳,借着南阳强盛的兵力开疆扩土才是,而不是卸任隐没不出。”
顾垣点点头:“正是如此,两年多来我也一直想不明白,直到…”
顾垣眼眸染上温柔的暖色,目光绞着近在咫尺女子的脸庞:“不为江山,若是美人呢?”
没碰上放在心上的那个人,任何事都比不得权势地位。
夏侯妙妙眼皮一跳,自动忽略他眼中的浓烈感情,脑海里浮现当时在南丰城,显露时光异能的燕晚归。
时光异能在末世几乎是没有对手的存在,神秘,诡谲,充满危险。
在他们眼中,所有的攻击都是沾染浆糊的小动作,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将对手禁锢,然后…绞杀。
传说九通山上的乙亥老人活了上千年甚至更久。
普通人怎么可能如此长命?
若是换成时光异能者呢?
心口突然一紧,夏侯妙妙忙抓住顾垣的手,用力攥紧:“燕晚归此人你查过没有?开路如何?去向如何?我曾听你说过,国师顾东荣会有固定时间出现在九通山,可是如今这段时日?”
顾垣面色一沉,燕晚归这人他当然查过,只不过…
“夏侯王府有什么特殊之处?夏侯智谋的什么?”夏侯妙妙眉目清明,脑海里一个接一个的不解跳出来。
顾垣突然将她抱紧:“一切有我。”
夏侯王府有什么值得夏侯智谋划的?
过往所有想不通,这一刻完全理顺。
这一天后,夏侯妙妙发现身边明里暗里多了好多人。
皇庄好玩的地方不少,明嘉慧难得和夏侯琪相处和谐,激动得不行,硬是拉着所有人呆够半个月,这才各自回府。
与此同时,整个京城都知道夏侯妙妙是夏侯王府养在外面的嫡女,当年因为命数太弱,只能以庶女的名义糙养着才能活命。直到十六岁,命数被破,身体恢复健康,王府才将她认祖归宗。
“原来如此,我就说,那夏侯三小姐明明和二少爷十分相似,原来是三胞胎啊!”
“命数果然不好,去年还未破除,难怪被靖北王解除了婚约,还有那老夫人也克死了。”
“谁知道是真是假…”
“快别说了,那是靖北王的马车,三小姐就在里面,被听到了可是要坏事的。”
路两旁传来细细密密的讨论声,对耳聪目明的夏侯妙妙来说,再小声也是听得见。
夏侯妙妙:“……”
顾垣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们真敢!”
“这是在逼我回府,到底是戴长松的手段还是夏侯智。”
马车并没有在靖北王府停下,而是停在夏侯王府。
用夏侯妙妙的话说,“既然费尽心思逼我回府,那么我倒想看看目的是什么。”
再次入住夏侯王府,住的不再是死过人的星月楼,而是云烟阁旁边的月牙楼,这座小楼精致小巧,据说是戴王妃给未来小孙女准备的。
夏侯妙妙毫不客气的入住了。
风霜被潘叔叔重造了一顿,和已经完全恢复容貌的风雅一起跟在她身边。
夏季再次看到主仆三人,忍不住心生感叹,当年因为身份的缘故,被破在一个死过人的院子住下。今日,又是因为身份,入住王府最精致的小院。
世事难料。
“三小姐,月牙楼所有物件都是新换的,另外小厨房已经备好各种食材,厨娘配菜丫头已经就位,院子里扫撒粗使丫头也配备好,三小姐用惯的蛾子候在院外等待吩咐,其他用过的人,三小姐若是用顺手,只管让两个丫头前来寻属下,属下立刻让她们回来。”
夏季已经跟在父亲身边接手管家的事物,近一年父亲慢慢放手,如今的夏季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风霜上前应对,夏侯妙妙停了一会儿,借口休息便离开了。
没多久夏侯琪匆匆而来,使人搬了一箱字画,亲自动手摆放起来,并且带来一个消息:“四妹妹病倒了,已经三天出不了门。”
明明得了空大师的药方,并且渐渐好转,谁曾想几天前又病得起不了床。
“那就再找了空大师看看就是。”
“哪有那么容易?”夏侯琪苦笑着摇头:“了空大师行踪难觅,去年离京便没有消息。”
在此之前,四妹妹可是等了足足十五年。
“去看看戴长柏。”夏侯妙妙转了话题。
夏侯云滟如今十分尴尬,身为庶女却占着嫡女的名头,而她这个正牌嫡女,若说什么不好听的,只会旁人觉得她冷血无情。
虽然她真的是冷血无情。
戴长柏呼吸微弱,原本健壮如牛的身躯,如今消瘦了不少,两块颧骨高高凸起,眼底下一片暗沉,状态十分不好。
指尖轻触脉搏,一股灵气顺着经脉横冲直撞,最后归于虚无。
夏侯妙妙什么也没说,就像真的只是看一眼罢了。
“妙妙若是有办法,还请救上一救,戴某感激不尽。”戴长松一脸疲惫,想尽办法全是徒劳无功,只能寄希望于夏侯妙妙。
夏侯妙妙冷笑道:“他需要的是大夫,而不是我。”
戴长松苦笑着摇头,直到自己让夏侯琪出面劝说,将人得罪狠了,可是他只能这么做,戴氏护短惯了,比起一个陌生了十五年表妹,自然是亲兄弟来的亲近。
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的血可以解蛊。”
这件事本来只有顾垣知道,并且瞒得死死的,后来荣芳中蛊,见了夏侯妙妙之后恢复如初,虽然推脱到承天寺的红鲤上,终究还是泄露了痕迹。
再加上那个无缘面世的孩子,和顾垣身上要命蛊虫消失。
终究还是叫戴氏知晓。
“你待如何?强取豪夺么?”夏侯妙妙讽刺道:“只管动手便是,在此之前,我会先杀了他。”
“不就是一点血,于你而言并不致命,而长柏已经等不了了。”戴长松皱眉说道。
“我欠你了么?还是欠戴长柏了?又或者欠你们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