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戴王妃给了我一条命，戴长松，她给我的，已经自己全部拿回去！你戴氏也没少为她取走。”夏侯妙妙眉目冷峻，不带一点感情。
戴长松一怔，曾经病歪歪，一步三喘的小姑娘浮现在眼前。
作为戴氏长孙，从小学习为人处事，对潜在的敌人和危险从来不会轻易放过。当年那个受尽折磨的小姑娘，他看在眼里，并且还有他的身影，以下犯上，奴大欺主，种种的一切他了如指掌。
留她一命，不过是因为对方太过脆弱，不堪一击。
谁曾想，这么一个脆弱堪比蝼蚁的人，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挣扎着活下去，学习一手常人难以企及的武功。
想到曾经的小动作，戴长松忍不住一阵尴尬。
自诩正人君子，却恃强凌弱，折磨一个小姑娘，哪怕这些外人根本不得而知，戴长松还是觉得羞愧。
如今，被他伤害过的人，竟然是他唯一的请求对象。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难怪，戴氏如此强有力的靠山，这个姑娘说不要就不要。
自嘲一笑，再不敢拿生育之恩和血脉牵扯来说话，“你想要什么？”
夏侯妙妙眸光微闪：“救他并不是不可以，我也不需要你戴氏的重金酬谢。”
戴长松看着她，等待她后面的话。
“只要你告诉我，当日九通山下来的人都中了蛊，为何你和夏侯珂安然无恙。你也别糊弄我，我银月楼虽然起势晚，比不得戴氏家大业大，但查这一点已然足够。”
戴长松眼眸放大，一抹惊色闪过。
……
顾垣还没回到王府就被请进皇宫，看到皇上时，他还看到几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叶靖云、景辰良、荣坤、卫可期。
都是上书求娶夏侯妙妙的人，加上他，齐了。
“见过皇上。”
顾垣心底一沉，规矩行了礼便立在一旁不再开口。
皇上憋一口气，他有好几个儿子，哪个对着他不是毕恭毕敬，只有这一个，永远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偏偏因为多年前的抛弃而心生愧疚。
死孩子！
“都到齐了，今日朕将你们都请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想法，求娶夏侯妙妙的事朕已经看过，但因为人太多，实在不知道选择谁。”
之所以压了那么多天，完全是因为震惊于夏侯妙妙的祸水能力。
作为一个优秀的帝王，再没弄清楚这个女人有什么魅力吸引那么多优秀男子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允诺的。
这一查，才发现这个女子处处充满神秘和疑点。
如此也让他更不知道如何解决了。
将人留给儿子，可他始终觉得一个养在外面的野丫头配不上，哪怕容貌十分出色，这个世道从来不缺少好看的花瓶。
留给其他人，又觉得便宜别人。
他甚至生出收入后宫的想法，如此，这个丫头有什么特殊之处都逃不过天明皇族的眼睛，更不会便宜了别人。他可以为儿子，好好挑选一个合适的正妃。
可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靖北王多么喜欢那个女人他心里有数，未免出现父子相残之事，还是算了吧。
轻咳一声，视线掠过自家儿子，果然看到那张绝美的脸上满是寒霜。
卫可期上前一步，拱手道：“尊敬的天明陛下，本侯已经禀报国主，得到国主允许，同意本侯迎娶贵国贵女，从今以后，我北戎将和天明友好往来，共谱和平之歌。为表诚意，国主特意派人送了聘礼前来，牛羊各万匹，优等骏马五千，另有羊绒美酒百车，黄金百万，不日抵达。实不相瞒，本侯与夏侯姑娘幼年相识，多年情分所在，早已将她当成未来娘子看待，还请天明陛下成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夏侯妙妙生在天明，长在天明，本身还挂着天明王府女儿的身份，偏偏又和靖北王扯上关系，卫可期是北戎人，求娶之路困难重重，甚至可以说是遥遥无期。
“哦？”皇上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朕只知道夏侯三姑娘自小长在淮西府，竟然和小侯爷是旧相识？”
多么亲近的旧相识，才会以如此高昂之礼聘之为妻？
卫可期笑着点头：“情窦初开的年纪刚好碰上她，于某些人而言，妙妙可有可无，与本侯而言，妙妙当世无双。”
皇上点点头：“小侯爷与夏侯三姑娘算是青梅竹马，心生爱慕有迹可循。”他视线落在景辰良脸上，忍不住暗暗赞一句好相貌：“景少主又是为何？据朕所知，第一山庄少主可是从小不曾离开南阳，三姑娘养病落居淮西府，景少主又是如何与三姑娘相识？”
景辰良微微一笑，眉宇之间满是朗月清风，举手投足都是贵气优雅：“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也许当时南丰城匆匆一面，也许缘分天注定。正好夏侯姑娘未嫁，景某未娶，便趁着大好春光，良辰美景，年岁正当时，聘娶贤妻，谨以白头之约，定百年同寝共穴，此生，绝无二色，不负终身相托之意。”
卫可期脸庞微微扭曲，说得这么情意绵绵，就好像妙妙已经是他的人了一般。
心里隐隐焦急，在坐的人都十分出色，论身份地位，他完全没有可比性，难道又要错过了么？
“皇上，本侯恋慕夏侯姑娘，若…她不应，本侯自是不会再做纠缠。”卫可期抿着唇，眸色深沉，一生所求不多，钱财如粪土，唯有那个心中如魔鬼，挥之不忘的女子深刻入骨。
若是得不到她…
卫可期脚底一阵阵发冷，眼眸深处浮现几分茫然。
景辰良敛眉，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皇上嘴角微微一扯：“小侯爷身份高贵，大丈夫何愁无妻？天底下比她好的女子比比皆是，小侯爷你…”
“皇上爱过么？”
皇上一怔。
“本侯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权势地位，如今所有的得到，不过是为了接近她，配得上她。”卫可期一脸郑重，“别人再好也不是她。”
“呵呵，小侯爷言重了，一个女人罢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为儿女私情羁绊了手脚？”叶靖云笑得坦荡，也承认得坦荡：“本太子求娶夏侯姑娘，不过是因为一家有女百家求，想来被这么多优秀男儿看上的姑娘，不会太差。本太子的太子妃只适合优秀的女子。”
话虽如此，原本也是如此认为。
可一个愿意倾吐万贯家财聘之为妻的北戎财神卫可期，一个低头承认情浓缱绻独宠一色的天下第山庄未来主人景辰良，接连出声，加上刚从那女子身上吃了瘪，叶靖云开始动摇了。
那女子深藏不露，若是能够化为己用…
卫可期瞥了他一眼，用‘尔等都是凡人’的眼神凌迟了他一顿，“道不同不相为谋。”
钱财来的太容易，也变得不那么珍贵，而放在心里的人，一点点蚕食了心脏，取代心脏。
“皇上，微臣用祖上留下来的圣旨请求皇上赐婚。”荣坤脸色微醺，神色却十分清明，他双手捧着明黄色圣旨，踏前一步，双膝跪地。
卫可期面色一白，景辰良撩起眼皮，叶靖云一脸讶异，顾垣也沉了脸色。
发怔的皇上恍然回神：“你…荣世子又是为何？”
荣坤微微一笑，明艳如烈焰燃烧的脸庞迸发无尽光彩，耀眼夺目：“我啊，因为妙妙本该是我的，她母亲亲手将她送到我手里。”
“哦？”
“就在去年，戴王妃亲手写了卖身契，按了手印，将之送入临顺侯府卖身为妾，卖身契辗转到了微臣手上。微臣拿了卖身契登门领人…”荣坤低低一笑，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张比桃花还要娇美的脸庞满是艳色：“妙妙抢走了卖身契，亲手毁了去，却不知，那卖身契已经过了官府，落在我荣国公府名下。”
去年戴王妃亲自将庶女卖身为妾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就是皇上也有耳闻，后来夏侯珂出面，才将之压下去。
卖身契已经被夏侯妙妙毁了，再没有人提起此事。
没想到，时隔一年，这件事再次被翻出来，并且已经过了官府，打上荣国公府的印记。
顾垣沉着脸上前，伸出一只手：“交出来，官府那里本王自会解决，若是荣世子不肯配合，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荣坤不答，脸上笑容不减半分，静静的看着皇上，等待他的回复。
顾垣露出一丝残忍的表情，随手一挥，空气中一阵扭曲，他沉着声道：“去，不管用各种手段，说服荣国公抹除卖身契，相关之人，封口。”
空气一阵晃动，似乎在回应顾垣。
荣坤终于挂不住笑容，绷着脸，死死盯着顾垣：“王爷当真要以权压人？”
“是又如何？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妙妙是本王的人？荣世子却抓着一纸不存在的卖身契说事，置本王脸面于何地？荣世子敢做初一，就不要怕别人做十五。”顾垣冷着脸，神色满是杀气。
他可以忍受多人同时求娶妙妙，证明他的妙妙足够优秀，而他也肯定自己可以脱颖而出，踩在其他人头上。
可他受不了别人看妙妙异样的眼光。
被亲生母亲卖身为妾，实在太难听。
荣坤阴沉着脸。
叶靖云笑了一声，打破紧张的气氛：“看来，本太子是没希望了，一个青梅竹马，一个一见钟情，一个曾经有婚约，一个手中握着一纸圣旨。不过皇上，本太子有些不甘心呢，不如请夏侯姑娘进宫一见，听听她的说法如何？”
皇上叹一口气，心中那个将夏侯妙妙纳入后宫的想法又出现了。
正想开口说话，就听他的靖北王道：“除了她，本王谁都不想要。”
皇上猛然抬头，视线凌厉而霸道，他可以容忍别的男人开口说非卿不娶，只此一色的话，却不容许自己的孩子有这种心思。
一个女人而已。
“靖北王，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母亲知道么？”
“母亲只会赞同不会反对。”那个女人后续生了不少孩子，可对他从来都是最特殊的。
皇上深深看了他一眼，传唤贴身公公入门，领了口谕，宣夏侯妙妙入宫。
与此同时。
夏侯妙妙单枪匹马闯了夏侯智的院子，二话不说将人打昏了掳走，刚交代好潘叔叔将人看紧了，外面有人传话说宫里来人，请她入宫。
“且慢。”戴长松匆匆而来，伸手拦住夏侯妙妙，附在她耳旁低声道：“小心三公主明荣华。”
夏侯妙妙想追问几句，戴长松却已经退开了，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去年姑姑做的糊涂事我已经知晓，如今她已经改过自新，不会再犯糊涂。妙妙极少入宫，倒是可以看看皇宫的美妙景色，阳春三月，正是百花齐放的好时候。”
夏侯妙妙哑然失笑，微微摇头，跟着公公离开了。
戴长松叹一口气。
果然戴氏都是护短的，哪怕和妙妙几近撕破脸，还是忍不住在她需要的时候冒出头提醒几句。
目送夏侯妙妙离开，戴长松低声说了一句：“好生保护她。”
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下命令。
第三次踏入皇宫，夏侯妙妙表情淡定，东想西想的心情也没有，只管想着戴长松的话。
去年的糊涂事？
皇宫景色美妙，百花齐放？
直到见到几个大人物，夏侯妙妙才恍然大悟。
“夏侯三姑娘，今日卫小侯爷、景少主、叶太子和荣世子同时上书求娶，到底是你的终身大事，朕不好直接下定论，便让你进宫问问你的意思。”皇上表情有些晦涩。
夏侯妙妙看向顾垣，那人也正看着她。
她唇角微微一勾，道：“去年我就和顾垣说过，这辈子只能是我，若他选择别人，我会叫他死无全尸。同理，我的这辈子只会是他的人，他敢拒绝…我也会杀了他。”
顾垣阴沉沉的脸色随着她的话一点点放晴。
张扬、恣意、洒脱，直接果断得让人无法招架，偏偏心生欢喜。
妙妙总是有办法叫他心花怒放。
他愉悦笑出声：“不会，这辈子都不会给你杀了我的机会。”
夏侯妙妙满意地笑了笑：“皇上，这就是我的答案。”
皇上：“……”
“那么我呢？妙妙，你从来就看不到我，明明我认识你比顾垣早！”卫可期脸色铁青，踏前一步，死死抓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道。
夏侯妙妙眨了眨眼睛：“你这小破孩子就别掺和了好么？”
卫可期面色青了红，红了白：“我，我已经满十五岁。”
“你才十五岁。”
卫可期：“……”什么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都是骗人的。
“十五岁怎么了？十五岁该有的都有了，该长的也都长好了！”
“噗嗤——”夏侯妙妙看着面红耳赤的人喷笑出声，本想拍拍他的脑袋，奈何身高不允许，只能戳了戳他的胳膊，道：“是啊，都长好了，可姐姐下不去嘴啊，残害祖国幼苗该天打雷劈的，未来可期，你的未来，从来和我没有交集。”
卫可期咬着牙，双眼瞪得通红：“就因为年龄？”
“年龄足够了，小一天都不行。”
卫可期抬袖狠狠擦了擦脸，朝着皇上拱拱手，转身跑了。
原来不是我一直追不上，而是你从来不给我追上你的机会。
夏侯妙妙扯了扯嘴角，眼眸一闪而过的松一口气，原以为卫可期只是凑数的，没想到这孩子真的用了心。
上辈子没有异性缘，为何这辈子这么多？早知道身边就有一个美男子看上她，她又何必招惹顾垣这个超级大麻烦？
真真是世事难料啊。
有了顾垣，夏侯妙妙就不会再考虑其他人，这是镌刻骨髓、根深蒂固的三观。
顾垣突然觉得脊背发冷，忍不住伸手抓紧了夏侯妙妙，还勾了一下她的手心。
夏侯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