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若瑶应了声,瞧着一脸得意站在牢房外的人,方应川手中拿着一条旧鞭子,鞭上浸着鲜血,又在鲜血凝固后成了暗红色。
方应川忍不住笑道:“都这副过街老鼠的模样了,还装什么啊?”
“跟你有关系?”沈若瑶好笑道。
“你胆大包天,竟然敢杀六皇子,啧啧,你们沈家真是出人才啊,之前一个沈嫣刺伤了六皇子,现在你又杀了六皇子,这六皇子跟沈家八字相克啊?”方应川好笑道。
沈若瑶冷笑一声,道:“皇上都说了细查,此事还没定呢。”
“六皇子明明就是你杀得!”昌平郡主厉声道:“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你是不会说的。”她扭头看向身边的嬷嬷,道:“你们暴室对付不听话的人,怎么办?”
嬷嬷那一张跟鬼一样的脸笑道:“办法多了。”
“既然如此,就拿出真本事来,沈若瑶嘴硬不肯说,那就好好审一审,让她尝尝皮肉之苦,自然也就肯说了。”昌平郡主幽幽的嗓音在暴室,如同鬼声。
“这……”嬷嬷犹豫了,道:“皇上还没下令呢。”
“皇上……”昌平郡主刚开口,方应川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拿出一锭银子交给嬷嬷,道:“你去吧!让我们和沈若瑶说说话。”
“是。”嬷嬷收下银子,道:“可不能死了啊,不然,奴婢们可交不了差。”一边说,暴室的嬷嬷一边打开牢房门的锁。
“这是自然。”方应川认真答应,待嬷嬷走后,他伸脚一踢将牢门踢开,和昌平郡主走进牢房。
沈若瑶缓缓从地上站起身,道:“我如今……啊!”话未说完,方应川一鞭子抽打在沈若瑶上身。方应川可是练过武的,力气比一般男人还要大,故而一鞭子,就将沈若瑶打倒在地。
“哼!说,你什么时候杀得六皇子?”方应川问了一句,随之又是一鞭子抽打躺在地上的沈若瑶身上。这该死的贱人,永宁公主打猎宴,若非沈若瑶金蝉脱壳逃跑,他怎么可能遇上野猪?又怎么可能被野猪獠牙刺穿那里沦为太监?
“呃!”沈若瑶咬紧牙,艰难道:“皇上都还没定我罪,你敢打死我不成?”
“打死你又怎么样?”昌平郡主瞧着衣裳都被哥哥几鞭子打破的沈若瑶,唇角一股鲜血流出,那狼狈的模样让人心情愉快,道;“太子表哥送你的桃花簪子是杀死六皇子的凶器,你就是凶手!大哥,继续打啊。”
那桃花簪子她也是如今才知,竟然是当年皇上娶原配时所送的礼物,意义非凡!
“好!”方应川又是一顿鞭子打在沈若瑶身上,厉声道:“说!你什么时候杀死的六皇子?!”
暴室的人早就听惯了惨叫声,因此对沈若瑶撕心裂肺的喊叫充耳不闻。
“皇上还没定我罪,你们敢打死我?别忘了,我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给东宫的未来太子妃!”沈若瑶强撑力气,趴在潮湿的红稻草上,已经分不清钻入鼻腔的血腥味是稻草上发出的,还是自己身上的了。
她已经被方应川打得皮开肉绽,身上早就见了血!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昌平郡主目光比这暴室还要阴森,嗤笑道:“反正如今你是杀死六皇子的凶手,就算打死你,呵呵,你都死了,皇上还能为了你杀我给你偿命吗?呵呵。”
沈若瑶又挨了一鞭子,咬紧牙关道:“东宫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闭嘴!”昌平郡主突然就像被踩住尾巴的老鼠,一把冲上前去抢过方应川手中的鞭子,冲着沈若瑶一顿打,骂道:“你个下贱的奴婢,你不过是奴婢养大的而已,你配得上东宫吗?你给我去死!你去死!”
昌平郡主一边怒骂,一边用尽全部力气狂甩鞭子。
沈若瑶只感觉全身都痛,脑子越来越混沌,她知道,这是死亡前的征兆。
“住手!”一个男声突然在暴室响起,叫停了昌平郡主殴打沈若瑶的动作。
二皇子萧廷颂疾步冲进牢房,将倒在地上的沈若瑶扶起来,就见她面色惨白,唇角挂着的血刺目,浑身三十多道鞭伤,被打的皮开肉绽,衣服更是破烂,扭头瞧向眼前的昌平郡主跟方应川,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啊,父皇都说了细查,如今沈四小姐是不是杀死六弟的真凶还未定,谁准你们对她用刑的?”
昌平郡主立即道:“二表哥,就是她杀了六表哥,不然,为什么太子表哥送她的桃花簪子是杀死六表哥的凶器呢?她就是嘴硬,所以我才……”
“宫里的事也要劳烦昌平你来费心,真是累到你了。”萧廷颂幽幽道。
“我……”昌平郡主一时哑口无言。宫里的事,自然应该由皇上和皇后来决定,再不济,底下还有皇子和公主,她只是一个外姓郡主,哪里有资格管宫里的事?
方应川忙道:“昌平也是因六皇子之死太过伤心,所以才如此的,毕竟杀死六皇子的凶器,正是沈若瑶的簪子啊,所以我们肯定,这一定是沈若瑶嘴硬,这才给她一点小小的惩罚而已。”
“父皇说了细查,一切等查清楚了再说,你们可以走了。”萧廷颂凉凉道。
昌平郡主和方应川对看一眼,瞧见被二皇子抱在怀中奄奄一息的沈若瑶,满心不甘,可也只能愤愤离去。二皇子怎么不再晚来一会儿?哪怕晚来半刻,也足够他们送沈若瑶归西啊。
“是你啊,二皇子。”沈若瑶虚弱道,半阖着双眼模糊看向眼前的人。
萧廷颂瞧见奄奄一息的沈若瑶,叹道:“你别怪我不给你出气,毕竟……”
“我知道。”沈若瑶唇角扯出一个苦笑,道:“我又没死,而且如今我又是杀死六皇子的最大嫌疑人,就算皇上知道了,也只是知道了。”
“你明白就好。”萧廷颂叹息一声,道:“我回去派人过来守在这边,方才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了,你要知道,很多人都希望你死,只不过昌平最沉不住气。”
沈若瑶半阖的眼皮颤了颤,是啊,如今可是大好机会,暴室这种地方死人是再正常不过了,那些渴望着太子妃之位的人,果真能放过这样的绝佳机会?她虚声道:“谢谢二……皇子,你、你来看我,是不是你、你相信、我?”
“当然。”萧廷颂苦笑道:“你忘了,在东山猎场,是我教你射箭,教了那么一会儿你就会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干这么愚蠢的事呢?杀死老六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若瑶扯了扯唇角,是啊,这么简单的事,皇上怎有可能不懂?只不过当了太多年皇帝了,大怒下自然要杀人泄愤,至于真凶到底是不是她,重要吗?
“二、二皇子,如今,太子如何了?”沈若瑶担忧问道。
“很好。”萧廷颂停了一停,叹道:“你不必担心四弟,他如今只是不能离开东宫而已,御林军已经将东宫围起来了,他很好,没事。”
沈若瑶无力一叹,道:“二皇子,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萧廷颂道。
沈若瑶沉沉一叹,道:“去沈家,太子送我的桃花簪子,我放在梳妆台右边的抽屉里了,你帮我看看。”
“嗯?”萧廷颂疑惑道:“杀死六弟的那根桃花簪子,绝对就是你说得那一支,否则四弟不至于为求父皇细查而自愿软禁。”
“我不明白了,那簪子我明明放好了的,今早走得时候我还看见了呢,然后你问问我的丫鬟,最近可有什么人到过我院子。”沈若瑶心中始终不安,她就不明白了,她在抽屉里好好的簪子,怎么就长脚跑了?
“好。”萧廷颂扶着她背靠墙角,道:“那我现在去。”
“多谢。”沈若瑶瞧着走出牢房的二皇子,疲惫不堪地闭上眼,到底是谁要对付她?昌平郡主吗?应该不可能,六皇子的死可不是胡小蝶能比的,皇上要给儿子报仇,必然细查。
这与胡小蝶之死不一样。
胡小蝶的死,最关键的是何皇后不想多事,对一尊能动的佛像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又牵扯到东宫,故而更加麻烦,这才是胡小蝶之死不了了之的原因,真要细查,岂能查不出来?不过是胡小蝶分量不够罢了。
所以应该不会是昌平郡主,她所有的荣耀皆来源于皇上,若是杀了六皇子,皇上一旦查清,那昌平郡主将死无葬身之地,别说荣耀,连命都保不住。
那会是谁呢?
沈若瑶绞尽脑汁地想,却又听到暴室嬷嬷的声音,狠狠吓了一跳,急忙睁开双眼,就见嬷嬷带着之前年夜饭,证明酸梅汤中没有鹤顶红的周太医。后来她问过老夫人,原来这周太医医术极其了得,只如今年纪大了,难免精神不济,故而只给皇上诊脉。
如今,周太医怎么会出现在暴室?
“嬷嬷拿去喝酒吧!”周太医递给嬷嬷一锭银子,便推开牢门进来,叹道:“可怜了我一大把年纪,还要来暴室这种地方,哎。”
沈若瑶瞧出周太医没什么恶意,扯了扯唇角,虚弱道:“是啊,挺倒霉的,只是你来做什么?”
“是二皇子请我来的,说你被打得老惨了,若是不治疗,恐怕你都等不到皇上查明真相那天就得死在暴室了。”周太医走到墙壁边,在沈若瑶身旁蹲下,将随身背着的药箱放下,道:“我给你看看伤。”
“……好。”沈若瑶知道,她早已皮开肉绽,又是在暴室这种肮脏的地方,如今又是夏天,若不治伤,搞不好会化脓,甚至有生命危险,便背过身去,道:“我后背,前面,双腿,都是这样的伤,全是用鞭子打出来的。”
周太医瞧见沈若瑶后背的十三道鞭子伤,每一道都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叹道:“我再给你把把脉。”确定伤势后,周太医打开箱子,拿出一个瓷瓶,将药粉洒在沈若瑶后背的十三道鞭伤上,最后将药瓶塞她手中,道:“其它地方,你自己上吧!”说完又自箱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她,道:“每天吃三次,每次吃三颗。”
“好,我记住了。”沈若瑶认真道。她清楚感觉,后背的鞭伤在上了药后,那火辣辣的钻心疼痛消失无踪,只剩下一阵阵清凉。
“那我走了,你记得上药和吃药。”周太医背上药箱嘱咐。
“好,多谢周太医。”沈若瑶认真说了谢,见人走了,左右四看,左右两边是连着的牢房,前面隔了一个过道又是牢房,而且稀稀疏疏关了几个人,仅有身后一面墙壁,她叹息一声,便将药粉洒在伤口处,随后又吃了药,可惜没有水,只能干噎下去。
萧廷颂来到沈家,直奔芳菲院,将宫中的事情告知,灵芝和樱桃吓得双腿一软就倒在地上,整个人已是六神无主,只有樱草,不解道:“这怎么可能?四小姐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可能杀得了六皇子一个大男人?”
“如今东宫被软禁,沈四小姐被关入暴室,她托我来查看放在梳妆台右边抽屉里的桃花簪子。”樱草犹豫了下,看向快要被吓晕过去的灵芝,端了一杯冷茶泼在灵芝脸上,道:“桃花簪子呢?”
“放在梳妆台右边的抽屉里了,不可能啊。”灵芝强撑着站起身,在樱草的搀扶下走进卧房,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巧的长条盒子,道:“还在啊。”说着话打开盖子,果然,里面躺着一支精致的桃花簪子。
“这……”樱草疑惑道:“四小姐的桃花簪子既然在此,那杀死六皇子的凶器是什么?”
“不。”萧廷颂拿起桃花簪子查看,道:“这支是假的。”
“假的?”樱草和灵芝异口同声道。
二皇子认真颔首,将桃花簪子放回盒中,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宫了。”
暴室门口,昌平郡主和方应川再次来到,悄悄守在外头的太监瞧见后,转身就跑,前去报信。
用了药勉强恢复一些力气的沈若瑶背靠在沾着血的墙壁上,瞧见再次来到的昌平郡主兄妹,苍白的唇角扯出个冷笑,道:“怎么?又来了?”
“哼,这次,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昌平郡主冷声道,可身边的暴室嬷嬷却道:“郡主,这……不太好吧?方才二皇子还交代过呢。”
“有什么不好的?”昌平郡主好笑道:“二皇子就是太宅心仁厚了,沈若瑶这种恶毒贱人,不好好打一顿,她是不会招的,行了,你下去吧!出了什么事,有我呢。”支开了嬷嬷,昌平郡主道:“你是自己撞墙自尽,还是我们帮你?”
“呵呵。”沈若瑶嗤笑一声,别过脸去,道:“好一个畏罪自尽啊。”
方应川抱起双臂,高高在上道:“你现在死了,沈家就可平安无事,你若是不肯死,那整个沈家都逃不掉,现在,你该做决定了。”
“切,你们两个当我是蠢猪啊。”沈若瑶嗤笑道:“我要是撞墙而死,那就是畏罪自尽,等于默认六皇子就是我杀的,到那个时候,沈家才真的是要完蛋呢。”
“沈若瑶,你别给脸不要脸!”昌平郡主的话音中已经是压制不住的急躁。
“这脸给你,你要不要啊?”沈若瑶好笑道。
昌平郡主和方应川对看一眼,冲进牢房,兄妹一人抓一条沈若瑶的胳膊将人抓起来,方应川还腾出一只手按住沈若瑶头,兄妹两人用力要将沈若瑶往墙壁撞。
沈若瑶浑身是伤,如今早就没多少力气了,怎么可能挣扎的过这两人?气道:“昌平,我知道是你杀了六皇子嫁祸给我,你做梦!就算我死了,太子也绝对不会娶你!”
“你给我去死!你个贱人!你去死!”昌平郡主被沈若瑶的话刺激,疯了一般将她往前推。
“我妹妹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子,只有她才配得上东宫,你这种卑贱的人,你不配!”方应川见昌平郡主生气,也跟着骂回去。
“什么配不配的啊?配钥匙呢?”牢房外响起一个欢快的男声,惊讶道:“哎哟,这不是昌平表妹吗?呀,理国公世子也在啊,好巧啊,怎么今天大家都来暴室啊?这暴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招人喜欢啦?”
方应川和昌平郡主对看一眼,他们就搞不明白了,怎么走了二皇子,这五皇子又来了?
昌平郡主道:“五皇子,你怎么在这儿啊?”
“那你们为什么在这儿啊?”五皇子走进牢房,看向软倒坐在地上背靠墙壁的沈若瑶,笑容天真地问道。
“我们……”昌平郡主支支吾吾,方应川道:“那五皇子为什么在这儿呢?你为什么在这儿,我们就为什么在这儿。”
“这么巧啊?”五皇子惊讶道:“原来你们也喜欢跟我一样来暴室玩啊?那好啊,那就坐下吧!大家一起聊天啊。”说着话,五皇子一屁股坐在被鲜血染红的稻草上,笑看两人,道:“你们怎么不坐啊?你们不是喜欢来暴室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