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两只眼睛瞪得滴溜圆:“......光天化日,你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顾青岩素来冷静的脸上也划过一丝愕然,像是不认识她一般,抿了抿唇角。
“光天化日?”朱珠仰头看了看红瓦之上的万里晴空,笑了笑,很是宽容,
“无妨,你若害羞,我们去你殿中,也是可以的。”
调侃的语气下,是不容拒绝的态度。
魏恬看着她,那日被钉穿手掌、挑破手筋的屈辱和愤恨再次翻涌在心头,身体颤抖着,不仅有愤,还有惧怕。
她是天生的帝王。
她可以允许他的逾矩、恨意、甚至谩骂,但她绝不允许任何人违背她的命令。
帝王权柄的利剑之下,是他魏家上下一百余人的头颅。
魏恬语气僵硬:“那我们......回宫,好吗?”
最后一句,已经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恳求。
朱珠莞尔:“好。”
两人从顾青岩身边擦肩而过,男人不知何时捏紧了扇柄,望着她们离去的方位发怔。
那向来环绕在他身周,令他无比厌恶的目光,如今,一次也没有落在他身上。
——她变了。
在恍然未觉的时候,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满眼憧憬与向往的二皇女逐渐变得面目全非,取而代之的,是挺拔坚毅、眼神锋利如刃的女帝。
她不再能耐得下心思听他的教诲,也不会像儿时那样描摹他衣角的花纹。
她的目光开阔广袤,天下尽数揽于怀间。
心中,装得下万民、装得下苍生、装得下飞鱼走兽、花红柳绿,却唯独不该,装着他这个本该死了的帝师。
顾青岩收拢手指,指尖用力到泛起白色,一根一根,玉指缠绕在扇柄之上,满眼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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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阁。
服侍的宫人们都被赶了出去,魏恬板着一张脸坐在床沿上,手指紧张地扣着床褥:“不用先沐浴吗?”
他刚练完武,身上全是汗......很臭。
“不用,”朱珠翘起唇角,“脱个裤子而已,没必要这么繁琐。”
在那似笑非笑,能看穿他内心的锐利凤眸中,魏恬看到了满脸通红、局促不安的自己。
......就好像,他着急想要承宠一样。
不不,他绝对不是想讨好她!
只是......毕竟是自己的第一次,如此草率粗糙,总让他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没有簪花、没有沐浴、没有焚香,甚至连一同用膳都不曾。
不像旁人侍寝时的认真郑重,她更像是一时兴起拿他取乐,虽然魏恬并不期待她的恩宠,但这个样子,显得他是那么低贱。
他纵使在军营中长大,不似平常男儿那般精细,但到底是家学渊博,武将世家,她怎能像对待青楼里的小倌那样对待他!
仿佛......是在告诉他,他在她眼里,连最低贱的男奴都不如,不值得在他身上多花心思。
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腿笔直匀称,有着漂亮而健康的肌肉线条,如同上等的玉柱,在淡淡日光的照耀下,反射着蜜一样的光泽。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魏恬赶紧闭上眼睛,喉头发紧,莫名其妙地有些口干舌燥,心跳声重得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进宫时,母亲给的那个小册子呢?
一会要怎么做?
她会不会......会不会觉得他笨拙?
不对......今天的耻辱,他一定要牢记在心。以后苦练功夫,为魏家报仇!
膝头一凉,魏恬浑身的肌肉紧绷,差点叫了出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半跪在他面前的女帝,“你在干什么?!”
朱珠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罐,指尖沾了点药膏往他膝盖上抹,闻言无辜地眨眨眼睛:“看不出来吗?朕在给你上药。”
上药?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那上面全是她罚跪时留下的血痕,原本已经止住了血,今天一活动,伤口又崩开了,血液染红了他的罗袜。
而此刻,目高于顶的女帝正悉心地涂抹着他的伤疤,清凉的触感盖过了一直以来刻意忽视的疼痛,甚至连焦躁的心都静了下来。
身为武将,他从小就跟那些长在深闺、弹琴吟诗的男子们不同。
母亲不嫌弃他是个男孩,对他倾囊以授。可以说,这种程度的小伤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连涂药的必要都没有。
......魏恬想起昨天他拖着两条残腿一瘸一拐地回到寝宫,不肯请太医,自己用针将没入血肉的玻璃碴挑出来的场景,突然感到眼睛发干。
明明昨天那么痛,他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女帝、一边担心自己的腿会不会也因此废了的时候都不想哭的,可为什么,现在反而这么委屈呢?
“痛不痛?”朱珠抹完药,还鼓起两腮吹了吹,
“就知道你不会请太医,这个药膏留给你,每日涂三次,不能沾水。”
她站起身,想要摸摸魏恬的发顶,被他躲了一下,笑了:“魏甜甜,别得寸进尺。要是再有下次,朕就把你的腿打断。”
语气和煦,却又听着阴气森森的,满是威胁之意。
不知为何,魏恬虽然怕,但同样的威胁,他却不像昨天这么生气,恨不得想跟她同归于尽了。
“你让我脱裤子,就是为了这个?”见朱珠真的转身要走,他小声嘀咕。
他可是裤子都脱了诶!
“不然呢,你还想干点别的?”朱珠肆意地在他的双腿尽头打量了几番,嗤笑,“朕是皇帝,不是色狼。”
“你好好养伤吧。”
那道隽永挺拔的身形渐渐被门外灿烂的日光吞没,魏恬心底有些不是滋味,握着瓷瓶的手举了又举,还是没舍得将它摔碎。
......上好的药,傻子才摔呢!
他不自在地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嗯,就是这样!
走出映月阁没两步,朱珠就淡声道:“出来吧。”
树叶响动,一个身材玲珑的蒙面女子倒吊在树枝上,宛如一只巨大的蝙蝠:“陛下。”
朱珠不做声,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影一果然没有起疑,恭恭敬敬道:“您之前让我查中州国的萧翡,这是调查到的资料。”
她扬手,一只黑色鸽子从她背后出现,飞过来停到朱珠肩头,脚踝上绑着一个小玉筒。
朱珠从里面抽出纸条,快速浏览了几眼,纸条就自动燃烧,化为飞灰。
“还发现了什么,说罢。”
暗卫顾名思义,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存在,能让这位暗卫头子贸然出现,又不方便写在纸上的事,想必跟原身息息相关。
朱珠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往树下靠了靠,任何人看过来,也不会发现举止异样。
影一:“属下在付宰相家中发现了一个密室。”
她顿了顿,面露难色:“里面......全是您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