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风被困多日,还被断了食水,此时被折腾的精疲力竭,折腾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跪在地上的样子就像只斗败被困的老鹰。黄岭在一旁看着,满脸都是心疼。
嬷嬷听了谢从安的话,神色有些激动,伸手朝她道:“过来。”
谢从安听话的上去,被老人摸了摸脸,又握了握手臂,口吻宠溺的道:“怎么瘦的这样了。这是在外头吃了多少的苦头?”说完又道:“是我漏算一招,没能保护好你。亏得……”老人叹气,朝着堂下的人道:“罢了。今日已经晚了,你们先将他带回去。明日老身就将人放出来,你们也好将这些事情都说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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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从安一直惦记着说圆了三个字,却被安排在一间小屋子里吃东西。
过了好一阵子沁蕊才来,捧了盅汤水,对她碎碎念着:“就算小姐要报恩,何必将自己搭进去。你若想要报答那位三殿下,咱们有的是法子。”她说着眼睛都红了,“当日死讯传来,嬷嬷三日没能合眼,看着那翠玉镯子,直接怄吐了血。还是一哲大夫说要找点事来刺激她的求生欲,我们才给出了为你报仇的法子。”
谢从安捧着那盅大补汤,安安静静的听沁蕊讲故事。
这报仇的法子果然好用,嬷嬷当即便被激起了生欲,下令重启绿珠夫人身份,兵分两路,一路长安,一路少丘,分别查探她被指定罪名再到追捕的相关之事。
“……长安城的那位乌衣卫统领,名叫凤清的那位大人很是厉害。他很快就觉察到了我们的人手,却多次对我们进行驱赶,并且手下留情。嬷嬷知道此人不一般,便叫我们藏入暗处,静观其变。少丘的那队人马也很快送回了信,说乌衣卫内部似有分裂。当日抓捕有多处相悖痕迹。对此一事,长安的人手也给出了佐证,与少丘一队的结果相符。嬷嬷当时就说,这位凤统领可能是侯爷留下的自己人,不然不会容忍这般混乱在手下发生。他这样的安排,就是变相的在对小姐手下留情。”
谢从安亲身经历,也知道逃命途中的情形诡谲,此时细想一回,也连连点头道:“你说的许是实情,只是我当日疲于奔命,未有时间思考。如今想来,以乌衣卫的身手,再加上凤清这种战场厮杀归来的英雄坐镇,又怎会犯下这种手下势力混乱,让我屡屡逃走的错。”想到此处,忽然觉察到折往雪山一路的重要来。
她心中起了疑问,却按下未言,转而提起另一事:“所以杀我的人究竟都是哪些身份,你们可曾确认了?究竟怎么会查到那个修隐楼去的?”
沁蕊道:“说来惭愧。我们的人手追踪回当日痕迹,大多都已经被破坏过了。当日的情形十分诡异,倒似是有好几股目标不同的人皆在那个抓捕的队伍之中。好在吉人天相。小姐竟然能想到往东折去,跑到了巫峡雪山。那种地方最适合藏匿踪迹。小姐实在是聪明绝顶!”
谢从安藏着心事,无力的笑笑,“所以,我的仇人究竟是谁?”
“太子肯定跑不掉的。谢氏的人手必然也在其中。只是,单这样算下来,还是不够……”沁蕊的样子有些迟疑,“嬷嬷和我都觉得,除了家族内部那些可有可无的观望者外,至少还有一路人也是铁了心要杀小姐的。可我们实在找不出其他缘由了,也就无法确认对方的身份。”
谢从安心中浮现出一个人来,笑着道:“或许弄明白了都有谁在救我,就能顺着查出谁不想要我活。”
沁蕊恍然大悟,“是了!只怪我们心急,竟然忘了这处关键。”
谢从安道:“你和嬷嬷都是关心则乱。无碍的。反正我现在已经有了新身份,再慢慢的查来就是了。”
沁蕊用力点头。“咱们的人发现了小姐留在忻城酒楼的画,当时也直接送了消息回来。可惜那时我们正忙着要查长安与少丘的事情,并未看重,过后再去处理时,正逢那掌柜出了远门去看货,又耽误了好几日的时光,待我们的人找到陵化去时,你已经回长安了。”
“那修隐楼呢?”
“小姐别急。”沁蕊拍了拍她,“说起此事,正是个无端巧合。就是我们的人在酒楼等消息的几日,那地方总有江湖上的人来人往,有人论起此事,才让我们知道了。”她像是有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要与谢从安说,双目熠熠生辉,“他们都在说那修隐楼接了个傻子的单,赚了笔省心的大钱。世人都知谢家少主出逃,死在了巫峡雪山,却有人偏要去那千金买命的地方要她死,也不知这位少主得罪了什么人,事后还落个被人挖坟鞭尸的下场……”
她一时说的忘情,跟谢从安哈哈笑了半晌才发觉道不对劲,收敛了低下头去。
“没事的。无妨。”谢从安放下勺子也拍了拍她,“我自己的名声,自己有数。”说完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恐怕又要有变数了。”
沁蕊见她忽然这样严肃,也跟着紧张了,“小姐是想到了什么?”
“我虽不知这下单人是谁,可若日后东宫再想要我死,便可有借口揭去我颜氏女这张皮了。”
“怎么会……”沁蕊一听便急了。
“他们皇家人做事,总喜欢要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现下不杀我,是为了我手里的东西,等之后拿到了,便可以从江湖传说为由,怀疑谢从安诈死。不然以修隐楼的名声和江湖地位,怎会真的有人接单?”
沁蕊顿时有些傻了,嘴里念着:“完了。这下全完了。”
瞧着她那六神无主的样子,谢从安耐心等她恢复。
哪知半晌之后,沁蕊吞吞吐吐,又丢出一道消息,瞬间将她也炸飞了汗毛,“小姐。当日修隐楼的下单人,除了买你的命,也要买那个林黛玉的命。”她看着谢从安,泪眼汪汪的道:“我们虽然未曾往下深查,但是那个林黛玉,不就是促成夏家酒坊和戏班合作的人吗?这个事情要不要紧?能不能拿来做什么补救?”
谢从安按耐住心脏狂跳,嘴巴却又一下子和盘托出,“林黛玉就是我。”
沁蕊惊讶的张着嘴巴,反应过来时,已在原地转起了圈圈,嘴里一直说着:“怪我,都怪我。我们只顾着盯紧长安与少丘,根本未曾上心陵化此事。修隐楼那处也是直接用计抓的人。这下,怎么办才好……”
谢从安起身拉住她,比个收声的手势,“别急。”又朝外看了一眼,“你方才劝嬷嬷多思虑我的身子,这时辰她应当也已经睡了。既然嬷嬷身子不好,我们就别再扰她。这事情我再想想该如何处理。”
沁蕊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一张小脸都哭的红通通的,手里紧拽着谢从安不撒手。“主子,小主子。小姐。这可怎么办,我们竟然将你好不容易走出的生路搞出了岔子。”
“不是你们,也不怪你们。修隐楼的事又不是你们做的。”谢从安安慰道:“你只管睡去。我再想想这个事情要怎么办。明日他们不是要来领回自己的楼主吗?此事必然仍可转圜,再不济也有那只良狐狸给我垫背呢,放心吧。”
谢从安那幅言之凿凿的语气倒真的让沁蕊有了几分安心。
她将人劝走,收拾一番就躺在床上开始琢磨今日的消息和干掉太子的计划,可是脑中蹦出的第一人却还是郑合宜。
谢从安翻了个身,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翌日一早,她踏着露水在外头溜达,翻上屋顶,借着晨曦微现看到了这处全貌。
当真是在一处田庄上,甚至距离自己的那些庄子都并不算远。
“又玩这种灯下黑。跟荷风小筑搞成一个路子,就不怕被人摸到规律嘛……”
“你倒是聪明。”
谢从安循声回头,见到了另一角屋檐上的良王殿下。
“早啊。”她伸了个懒腰,“也是担心的睡不着?”
少女的笑脸上带着促狭,良王一笑了之,并未回应。
“我有事要跟你说。”谢从安轻点足下跃了过去,“你老婆给我……啊不,给你找了麻烦。”
“老婆?”良王抬眼一瞥。谢从安语气讨好:“王妃?夫人?”
良王垂眼一笑,那副温柔的神色让晨风中也多了些花草香气。“怎么了?”
虽未有多少反应,还是被谢从安觉察到了那抹控制不住的开心。
“她跟你吃醋就下单杀我,这把柄留得也太明显了……还曝露了我在江南陵化的身份。我是担心夏家人……”
“你倒是真聪慧,一点就透。”
良狐狸竟然夸了她!
谢从安按住开心,学着他那样转去看着远处的朝阳,笑嘻嘻道:“事关己身,生死最大嘛。”
“那你为何不借绿珠夫人的手将这些麻烦全都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