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放礼跟在易惊浪身旁，看易惊浪拿起其中一个瓷瓶，拔起瓶塞，轻轻闻了闻。
未经烹饪的调料只拔起瓶塞，并无强烈味道传出。
本背对着他们的华凝月却在这时回头。
易惊浪将瓷瓶放下，一脸坦然。
华凝月再看看其他食材，确认都无问题了，便走了过来，含笑问：“侯爷早就想要看这些调料了？”
杨放礼略略一缩，有些担心华凝月会将自己驱逐出去。
按理说，他才是主人家，还是在场众人中身份最高那个，完全不该有这样担忧。
可他自己都不知原因。
华凝月却像看不到他，只和易惊浪说话。
易惊浪颔首：“我到临水城后就听惊舟提起你那夜尝试调制的调料。”
华凝月随手取出一个瓶子，递给易惊浪：“这是我后来改良的。”
易惊浪只拔起瓶塞轻轻一闻。
他微微闭上眼，专注分辨片刻，不由赞道：“比起我当初尝过的那瓶质量更好。”
华凝月心头一动。
她先前只猜测易惊浪得到了厨神留下的配方记载。现今看来，易惊浪极可能还遇到一个懂配方，并且尝试过调制调料的人。
甚至，那人的水平很高。
“冒昧问下，可否将这瓶调料的配方给我？可否为我再配一瓶这调料？我想他应该很想尝尝这瓶调料。”
易惊浪这回说的话更证明了华凝月的猜想。
“可以。不过时间方面……我至少要明天才能开始调。”
“我后天离开。”
易惊浪将瓷瓶放回原位，又看着杨放礼紧接着拿起。
厨房中的活大多精细。
一些工序说起来就琐碎耗时，真正做起来更紧张忙碌。
通常情况，看厨房中做的事，只能看出“热火朝天”四字，或许也能看出“不可开交”。
杨放礼现在看华凝月忙着的活，还额外看出了“行云流水”。
各色食材需要的前期处理不同，处理的时间也不一样。
华凝月偏偏能将它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切菜的时候刀声连绵如乐曲。处理其他食材或腌制或搅拌尽皆流畅自然。
整个准备过程，都在她极富节奏的把控中。
易惊浪对厨艺颇为精通，此刻看着更是暗自点头。
先前他还稍微有些靠近，后来就和杨放礼一起，都只在一个视野极好的角落处，静静地看着华凝月处理。
沉浸在华凝月的节奏后，是无法察觉时间流逝的。
便是天色渐渐暗下，也有其他人及时地掌了灯，让厨房依然明亮。
让杨放礼从这富有节奏的视觉享受中脱身而出的是香味。
渐渐浓郁的香味配着饥肠辘辘，正能令人从先前那种沉浸的体验中苏醒。
易惊浪同样如此。
“可以准备宴席了。”
华凝月将最后需要蒸的东西加入蒸笼中。
“今夜并无旁人，华姑娘，一起？”易惊浪发出邀请。
杨放礼闭上本已张开的嘴。
华凝月从他嘴型猜测，他先前想说的应该是“华”字。只可惜被易惊浪抢先了一步，这才不得不将话收起。
华凝月唇边现出浅浅笑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反问没有丝毫准备客气的打算。
今夜这宴席准备的东西多，但真要说，确实没有几个人。
哪怕加上华凝月，也就四人。
华凝月要一起吃，绝对没人反对。
厨房中还有少数未完成的工作。
不过凌王府的厨子绝非吃干饭的。华凝月叮嘱几句，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完成剩下的事情。
华凝月洗净手，走到今晚晚宴的地点。
桌子设在王府内小湖边上，旁边就是一颗开满金色小花的桂树。
稍远一点的地方已经摆好菊花盆栽。
湖中有个小亭，一袭长衫的易惊舟倚着柱子，闲闲地抛着鱼食。
鱼食落入湖中，引来游鱼竞相争食，湖面泛起涟漪。
圆月只稍露身影，但湖边琉璃灯早已亮起，映得湖中涟漪流光溢彩。
易惊舟看到他们，干脆将手中鱼食放下，迈动长腿走过来。
易惊浪先已落座，易惊舟不睬他，只笑着和华凝月、杨放礼打招呼。
几人皆已落座，旁边侍候的下人不断轮转，将需要的东西一一呈上。
他们忙碌着，却始终寂然无声，引不起人注意。
餐前小点心已经先被送上。
碟子小巧精致，却不如它盛着的东西来得精巧雅致。
华凝月做菜的时候，每道菜的分量其实不少。现在端上来的碟子中装的分量却不多，只恰好合适。
其余的也不会浪费，王府上上下下的人也不少，每人都能分到一点。
做菜始终需要量。唯独分量合适，做出来的菜才称得上美味。分量太少，就不好搭配。分量太多，总会有些照顾不到，就做得粗糙。
菜肴陆陆续续端上。渐渐已摆满一桌。
这还是每道菜分量不多，碟子也不大，才能完完全全摆下。
餐桌上的氛围总体很好。
杨放礼相当满意。华凝月稍有意外。
易惊浪和易惊舟两人由始至终都没说过和对方说过一个字。
华凝月初时觉得有点不自在，渐渐发现这两人这样相处竟能令人觉得正合适。
易惊浪不爱说话，只偶尔说一两句。易惊舟说得不少，嘻嘻哈哈的，时不时往自家兄长边瞄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
宴席罢，下人撤下残席，又换上桂花酒、桂花糕。
夜风拂过，便有浓浓的桂花香气。
糕点香、酒香，还有树上开得正盛的桂花香融为一体。
此时明月已升，高悬夜空。
下人又特意捧出先前珍味斋送来的月饼。
杨放礼只吃了几口，便微微皱眉。
临水城众多店铺售卖的月饼中，当属珍味斋的最好。
往年他也从珍味斋定月饼，一直吃得习惯。
奈何今日还尝过了华家的月饼，再吃珍味斋的，就觉有所欠缺。
易惊浪细细品过桂花酒。
这酒出自露华酒馆，与他过往喝的相比，另有一番风味。
华凝月仰头，看看天上明月。
“算算时间，我该回去了。”
杨放礼本就拿着被咬了几口的月饼，正在犹豫要不要吃完。听了华凝月的话，他立刻将月饼放下。
“那我送你？正好……华姑娘，你家月饼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