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沈素才勉强将自己之前凌乱的思绪拉回。
但她才说了一个字,在她面前的人就道:“看你的情况不是很好,你好生休息。我今夜趁着黑鱼卫不注意过来看了看,现在也该走了。要不然啊,被他们发现我来了这里,可就是连累你们咯!”
沈素眼睁睁地看着赵仁安离开。
她就连挽留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去说。
只是觉得赵仁安的反应古怪。
终于,她缓神得差不多了。
末了,便只得一声苦笑。
“原野堂……”
从她唇间溢出的轻声,在空气中飘散。
院中。
宁不凡和赵仁安相对而立。
说要离开的人,其实不曾离开。
“你回去之后,可有发现?”赵仁安脸上的笑容早已不存在。
他的语气分外严肃。
宁不凡摇摇头:“什么发现都没有。宁街好像真的荒废了这么多年。”
“这般看来,你和我说的都是假的?你们宁家惹祸上身的根本原因,并非是那枚扳指?”
“一定是!”宁不凡低吼,“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难道还会有假?若不是当年的我在宁家原本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就连宁家之中,都有很多人不清楚我的存在,恐怕就连我都在劫难逃!宁立业的恶果是他咎由自取。但最后让宁家满族皆亡,就连一些原本有办法活下的人,都只能一死的真正原因,只能是那枚扳指!传闻中前朝留下的秘宝,不足以令人心动才怪了。”
他说着说着,已经将情绪平复得差不多。
“赵仁安,你说你们之前就已经得到过一枚扳指。如果还能得到这一枚,你们就距离目标更近了吧?”
赵仁安微笑:“只要我们的计划顺利,拿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就算拿不到前朝秘宝也没关系。你所说的,对我们的吸引力没有那么大。我们更害怕的是,华凝月的威胁。你要是能提我们解决华凝月,合作的事情,我就可以答应你了。“
宁不凡差点要被气到笑。
“就算是以前,想要解决华凝月都不是容易的事。现在?你还想解决她?!”
以前有华应洪和陆西玉保护着华凝月,就已经只有少数时候能对华凝月动手了!
至于现在?
要关心华凝月的人越来越多。
华凝月的生死显然已经被更多人在意。
想要在这时候去对她动手?
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可能。
“你也知道没可能,才会这样要求我?赵仁安,我以前还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是这样的人!将明知道无法做到的事,当做是合作计划。你这是准备说,你完全就不愿意合作?哪怕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绝密情报告诉你,你依旧不愿意合作?”
宁不凡的质问有种矛盾的心平气和。
赵仁安打个哈哈:“话可不是这样说。你我之前各为其主。现在,以后,也许还会一样。我不过是要为我的主子尽量多捞一些好处。只有解决了最重要的敌人,我们的计划才能保证没有人突然杀出来破坏。这只是出于现实的考虑。你若不同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作为交换,我不是一样已经将另外一件绝密情报告诉你了?”
宁不凡低哼:“门就在那边,自便。”
赵仁安蓦然纵身离去。
他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宁不凡又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最后才冷哼一声:“总之,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他的声音极低,也只有他一人听到。
而露华酒馆中,华凝月苦恼地撑着脑袋。
她的视线穿过门,看着在外面跳着舞的杨世锦。
旁边的一张桌子上,还摆着烤鱼的残渣。
食物的香味不曾完全散去。
属于酒的浓香也在挥散。
门外的人舞得越来越兴高采烈。
所幸的是他还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唱起歌来。要不然华凝月一定要将他打晕了!
杨放礼也有些苦恼地皱着眉:“这小子,酒品真差。”
也没有喝多少,就差不多醉了。
然后闹着要跳舞。
还好将他赶了出去!
否则按照他这种大动作,估计酒馆又要被他弄倒不少东西!
华凝月原本也在不满。
可听到杨放礼的话,她却不由笑起来。
“看来你也要拿他没办法咯?”
她笑吟吟地望着杨放礼。
烛光下,人面桃花。
忽而,她脸上被人轻轻一捏。
杨放礼叹道:“我最没有办法的人是你。就怕你不高兴,就怕哪一天你不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忽而离去。”
华凝月:……
原本的笑容凝固。
“分开的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想你想了多少回。”杨放礼瞄瞄外面,确定外面的人不会突然进来,才继续道,“甚至还要想着,你会不会答应着我回来,但还是突然决定离开。而我……或许就连你说不回来的信都收不到。”
“就算有惊舟陪着你们一起去,你们真要抛开惊舟,大概也不难。”
尤其是他通过易惊舟送回来的信得知,就在南星洲的山林中,竟还有一个巨大的阵法。
也就华凝月和陆西玉两人知道从阵法中走出的办法。
若他们真要甩开易惊舟等人,只要往这些地方一走,大概就可以了吧?
原本在得知他们回来后,他的不安已经淡去。
杨世锦的到来,却又让这种不安重新浮现。
纵然是他……纵然无数人说着他就是女孩儿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他依旧无法安心。
“月月,我怕了很久……”
低低的嗓音,近乎哽咽。
华凝月笑容终于收起。
她看着眼前人。
“别怕。我会留下的。”
可她却觉得,自己的承诺都无法带给杨放礼足够的信心。
杨放礼向着她伸出手。
最后却只将她一缕垂到身前的发丝拂到身后。
“我今夜带着阿锦去了宁街,和他说了宁家以前的事。但还有一点,我没有告诉他。”
华凝月眉心轻蹙。
她看得出杨放礼现在情绪不佳。
有心要继续安慰杨放礼,却又不知说什么。
她不大愿意顺着杨放礼所说,转移话题。
但又的确不知道如何继续先前话题,同样对宁家的事好奇。
她只好顺着问:“什么事?”
“当年曾经有风声传出,说父皇对宁家动手,还一定要灭宁家满族,是要从宁家手中抢走一枚扳指。为了确保拿到手的扳指是真的,宁家也不可能仿造扳指再传到别的地方,父皇才会要灭了宁家满族。”
华凝月眉头更紧。
她来到临水城后,都一度从城中其他人口里听说过宁家当年做得如何过分!
这般看,灭族应当是宁家自讨的。
但这风声……
“父皇当初给我扳指时也和我说,他当初听到和宁家有关的这些传言后,就特意派人在宁家街这般搜过。但没有发现任何与扳指有关的消息。父皇也不知道是宁家真的有扳指,只是藏得太深,没有人找到,还是说,早在当年,就有人有意散播这样的谣言。”
他微顿,继续道:“但我想不明白,这对散播谣言的人有什么好处。那么多年前就开始准备这谣言,又能起到什么用处?”
那枚扳指很重要。
就算朝中其他听到风声的人真的相信了先皇为了扳指,才会灭宁家满族,想必也不会有几个人觉得有问题。
“宁不凡可能是宁家后人。以他如今的表现,若散播谣言的人知道宁不凡极有潜力,为此特意用这谣言将他推到皇室对立面……”杨放礼再顿。
他苦笑一声。
“也好像没有这个必要。我们让他满门无一幸免,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想必也会对我们恨之入骨。他原本就将我们当做仇敌。”
华凝月敛眉不语。
她想到的,基本都已经被杨放礼说出来了。
宁不凡身上的谜团确实不少。
至于在宁不凡身后的靖北郡王……
噔噔噔的脚步声靠近。
杨世锦从外面冲了进来,又一把拉着杨放礼。
“皇叔,你出来陪阿锦,陪阿锦……”
少年酒醉后的央求声有些含糊。
原本明亮的眼现在也被醉意覆盖。
“皇叔……”
杨放礼无奈地敲敲他的脑袋,他却笑眯眯地抱着杨放礼一只手不肯放。
就在杨放礼终于觉得拿他没有办法,准备出去陪他的时候,他却眨了一下眼,旋即双眼一闭,靠着杨放礼的肩膀,呼呼大睡。
杨放礼轻轻推了推他,却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一旁的苏荣自觉地接过了照顾杨世锦的责任,带着这位太子爷回到凌王府中。
华凝月歪着脑袋打量杨放礼:“你不走?”
“不想走。”杨放礼无赖地拉着华凝月,“就想多留一会,再多留一会。”
华凝月一撇嘴:“是不是还想着再过一会,就说苏荣都已经回到凌王府了,要照顾着太子,没有他保护,你就不方便回去?万一路上发生意外就不好?于是干脆留下来?”
杨放礼连连点头:“我记得你家还有房间!”
华凝月捂额。
她算是知道杨放礼多么得寸进尺了!
而在她面前的人,还毫不掩饰自己得意的笑!
华凝月深觉杨放礼现在的笑容就在夸他多么聪明。
就在她准备妥协的时候,又有一个人闯进来。
“有没有打扰到你们?”易惊舟促狭一笑。
但这一丝促狭马上散去。
“原本想要找凌王,结果听人汇报说他还在这里。华姑娘,你也还没睡,这就正好了。”
易惊舟的语气有些严肃。
杨放礼跟着正容:“苏荣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到了?”
“找到了一点线索。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也不确定和现在的情况有没有关系。”
易惊舟很快拿出两本地方志。
“都在这上面有记录的。”
上面的信息很简单。
只是写了当初有什么人准备利用宁街做点别的事,不要让宁街继续荒废。
然后,那些对宁街有想法的人,无一例外地遭遇到了意外。
易惊舟早已将有着相应记载的页面标出,很容易就可以找到。
其次,他又拿出几封书信。
“这上面的记载略微有些不同。在这里写着的是,当初,宁街的事,还一度和靖北郡王有关。但这只是当初主管临水城的几人往来信件中提及了靖北郡王。还没有其他证据证明,靖北郡王和这件事有关。”
“靖北郡王?!”杨放礼率先拿过那些信。
华凝月便将脑袋凑到他旁边,和他一起看。
信上确实没有怎么提及靖北郡王和宁街有关。
只是那几人在信上简单一提。
若不是这几封书信的日期和试图重新修建宁街的人出事的时间差不多,恐怕都不会怎么被人留意这件事。
“这是说……当初动手的人就是宁不凡?”杨放礼低声问。
华凝月深有同感。
易惊舟则叹道:“有这种可能。宁不凡是宁家余孽的事,就更明确了。只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
“凌王,你知道扳指的事吧?”
杨放礼颔首:“我刚就和月月说。这事不知道真假,但至今没有人能找到那枚扳指。甚至我父皇还已认定那就是谣言。”
易惊舟眼睛一亮:”如果确定是假的,那我有一个主意。“
“哦?”
“我们找人,重建宁街!并且这回,我们说,我们就要将整条宁街,彻底翻一遍。”
杨放礼眉头轻皱。
他顺着易惊舟所说的想。
“你想要引蛇出洞,逼宁不凡主动在我们面前现身?”
“对。宁不凡要对打宁街主意的人动手。我们只要真对他做好准备就行!要么他就不出手!只要他来了,我们就能解决他!”
“就算不行,多少也能让他从暗中走到明处,我们也不会继续那么被动,只能知道他藏起来准备对我们动手,却不知道他已经藏去了什么地方。”
“既然如此,那不如真的重新建一条街?”杨放礼低笑一声,“就算宁家真的还有一枚扳指放在宁街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我们也能找出来。想当年,宁街可是临水城中数一数二的好地方。如今去荒凉至此,的确不应当。”
不过是之前总是有人因为宁街而死,吓得其他人都没有胆子罢了!
要不然,这里早就应该动了!
杨放礼以前没有这般想,也只因他懒,并且不大适宜去处理这方面的事。
宁街有扳指的传说在,他一旦插手,就容易引起皇帝猜疑。
现在,让黑鱼卫来负责,却又不同。
“正好,等你哥来了,就让他也好生想想,宁街以后该做什么。”
易惊舟跟着笑:“到那时候,我哥可也没那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