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放礼又问了两老人住的地方。
花娘所知，都是以前的消息。
她说罢，又补充，道前两年，她就收到老人村中子侄来信，说这两老人都已去世。她亦曾去祭奠过两位老人。
花娘自然也知，哪怕自己已经如此说了，杨放礼等人，也不会随随便便相信她。
届时，定然还有人会到那村子调查。
等到花娘返回花玉楼，就连素来喧杂的花玉楼，都添了几分静谧。
寻欢作乐的客人倒是有，但多已躲进一间间香闺。
素薇命兰儿候着花娘，只等花娘回来，立刻将花娘请到自己房里。
见着素薇，花娘不曾说话，便先长叹一声。
素薇更是揪心。
“妈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花娘摇头，依旧不语。
“妈妈！你倒是说话呀，若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还能一起想办法，你现在什么都不说，岂不是只让人担心？”
兰儿帮嘴：“就是呢，妈妈，我家姑娘好歹也能帮点忙吧？”
最让素薇过意不去的，还是这一次的事，与她也有关。
虽说这香丸，都是花娘配好的，花玉楼里的姑娘都有。
她也并非第一次使用这些香丸。
可终究是她在杨方祁面前用了这种香，才会吸引杨方祁注意，以致牵连到了花娘。
花娘终于笑起来。
“你啊，不必这般担忧。”
她又将今夜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素薇听着，才渐渐安心。
她还是不清楚为何杨放礼几人会对这种香丸如此在意。但花娘的过往清清楚楚，花娘也只是无意中学会了制作这种香丸的人。再加上有杨放礼从中斡旋，这事多半不会在她们这里闹大。
担忧过了，素薇忍不住埋怨起来：“妈妈，你刚才竟还要这般来吓我！”
花娘呵呵地笑：“我可是难得见到你这样关心我。”
素薇一愣。
她垂眸：“我……”
花娘只笑呵呵地搂着她：“我知道，你们这群来到花玉楼的姑娘，哪个家里没点糟心事？你们啊，以前遇到什么人，想欺负你们，都先习惯来找我这个妈妈帮忙。我啊，也早就习惯，看着你们这群孩子长大了。”
饶是兰儿，都不由红了眼圈。
花玉楼赚钱，谁都知道。
但花娘究竟为这花玉楼，做了多少事，又如何护着这群姑娘，却是其他人不常说的。
她跟着素薇，早已有了一个大靠山，才不像其他人般，要被客人强行欺负，只能靠花娘出面。
但他没有经历过，并不代表她就不知道花娘的好。
素薇幽幽道：“妈妈你若真只想看我关心你，何不直说？你想看我怎么关心你都成，你何苦要这样来捉弄我？方才……方才……”
现在冷静下来，素薇已想明白。
花娘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到花玉楼，其实就是最好的答案。
只要花娘回答的时候，哪里答得不对，花娘就完全没有回来的机会啊。
她关心则乱，却连这点都想不起。
“是妈妈的错。”花娘正容，“但素薇，妈妈必须提醒你。”
素薇惊讶地看着面前妇人。
“你若要继续在他们之间周旋，只怕你将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素薇愣住：“妈妈是说……”
“你先前想要借助陛下对你的宠爱，既要帮凌王他们，也想要帮我出气？”花娘含笑，“你虽不曾与我明说，但我到底看着你长大的。你所想，我这个当妈妈的，难道会不知道？只是你这般做法，在之前还好些，便是有些危险，也不至于过分。但这次，因为我，这次的事，有了太多变数。若你如今抽身而退，还来得及。凌王他们，也不会怪你。”
花娘并不清楚杨放礼等人完整的计划。
她只是从杨放礼与素薇的一些交流中，看出端倪。
杨放礼要找素薇帮忙，却并非完全希望素薇帮忙。
趁着现在，就算杨方祁已经对素薇产生了情意，也没有过分的时候，素薇尚且有抽身而退的机会。
花娘自是希望素薇及时放弃。
今夜到凌王府，她偷偷打量过府中气氛。
杨方祁脸上自是没什么表情。
苏荣站在杨方祁与杨放礼后面，倒曾给她递过几个眼神。
说到底，苏荣与她认识的时间也长了，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苏荣也不会在意帮忙。
而她就这样，看出了香丸背后，定然还有大事。
素薇却摇头：“我早已答应他们帮忙，现在怎么能反悔？再说了，妈妈，现在一切都只是我们猜测呢。以后会如何，还不知道啊。”
花娘欲语又迟。
素薇含笑，又道：“妈妈，你对我好，我都记着。可你要觉得，我现在答应帮忙，就只为了你，或是为了凌王，那你也将我想得太好了吧？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有些事，只是我自己想做。”
她目光分外坚定。
花娘再也劝不出声
两人四目相对，却是无话可说。
夜更深。
宁不凡的小院子里，传出一声压抑的欢呼。
沈素将一个小瓶子递给宁不凡。
她眼底尽是青黑，但眉梢的喜意藏不住。
“总算弄出来了！效果还没有试过，但想必不会有问题的。赵仁安亲自研究出来的药方，差不到哪里去。”
宁不凡接过瓷瓶，却有些迟疑。
瓶子里装的是迷晕药。
据赵仁安给他的那张药方上写的信息，这药的效果极好。
再加上三副药，沈素之前制作失败就用了两副，现在这一小瓶子的药，已经将最后的一剂药都用了。
若他随便试药，反而导致药不够用了……
念头一转而逝。
“我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沈素眉头紧皱。
刚才成功制药的喜悦散尽。
“是啊……什么时候行动？”
赵仁安的目标，是华凝月。
虽然，沈素也知道，现在要来到临水城中的大人物已经越来越多。
他们若把其他人当成目标，就算最后的效果没有那么好，最起码成功几率有保证。
但华凝月？
哪怕如今的华凝月，依旧没有时刻处于华家人保护中，他们真要下手，也能找到只有黑鱼卫暗中跟着华凝月的时候。但黑鱼卫同样不弱啊。
只要拖延了一定时间，他们再想要抓住华凝月，难度就大了。
华凝月又时常与杨放礼在一起，这就相当于，他们还得面对保护杨放礼的那群人。
“赵仁安和墨奇这两个人，当真会找事。”宁不凡轻哼，“他们两个已经处于黑鱼卫的监视中，就正好将这件最麻烦的事给了我们做。成功了，他们也有功劳。但失败了，就基本都是我们的错。”
他的话中，还有怨念。
他与墨奇接触的时间极端，却知道这个人的实力同样不弱。
而且以墨奇的易容术，也能更容易地接近华凝月。
沈素沉默半响，忽而问：“如果找他们，利用他们吸引更多黑鱼卫注意呢？到时候，我们有没有机会？”
宁不凡心头一动。
很快，他又摇头。
“现在我们也不方便去找赵仁安了。我们之前就已经去过那里很多次。再去一次，很容易被人看出问题。”
而无法联系，他们也就无从配合。
沈素也无计可施。
宁不凡却看着她，露出一丝笑意：“阿素，或许你出手，我们能找到机会。”
“我？”沈素是在不大相信。
她清楚自己的本事。
论武功，她不如宁不凡。
在这群人中，她最擅长的，就只能说是她的易容术。
但这一次的事，不见得易容术能派上多大用场。
“对。要你。”宁不凡眸底有光在闪烁，“茹美人有个大哥，名为苏振力。他随行，也会来到临水城。而这个苏振力，本身就是个纨绔子弟。尤其有了一个受宠的妹妹后，他更是嚣张。”
宁不凡停下，笑吟吟地望着沈素。
而沈素也明白过来。
她脸色沉下：“你想要我去诱惑他？然后通过他去接近华凝月等人？”
“不错。你完全可以凭借你的易容术，吸引他。”
沈素原本就是个美人。就算如今已不再二十出头，依旧有着女子的娇美。
易容术能让她改变容貌，不至于被华凝月等人轻松认出，又能让她易容出足够美丽的容貌，去吸引苏振力。
但这件事，让沈素心里觉得不大舒服。
她当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她也自认，自己并不擅长这样做。
只是此时，看着宁不凡，以及还被宁不凡拿在手里的瓷瓶，她迟疑了。
为了抓住华凝月，赵仁安已经计划了很多。
若只因她的拒绝，导致大计失败……
“其实不为了原野堂，只为了你自己，你都应该做这件事。”宁不凡又补充，“只要接近了华家，你就有机会从陆西玉和华凝月口中，套出当年的真相。虽说原野堂告诉你，当年的事就是陆华两家暗中对你们动手，但真相未必如此。”
沈素紧咬着牙。
再次从宁不凡口中听到这种说法，她心中触动更大。
“行，我去做！”沈素狠声道。
她像是用足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在宁不凡唇边浮现的微笑更浓。
一夜，已过。
日中将至。
一行人进了临水城。
临水城中的官员都在这行人到来后，打起十二分精神。
本应今日才来到临水城的皇帝杨方祁，固然之前就已经到来。
但先前的杨方祁，更明摆着不大想见到他们。
直到如今，就连茹美人等人都已到来，临水城的官衙里，才真正办起了仪式。
帝皇到来。
这当真是大事。
日中接驾，便闹到了夜深。
杨方祁先前还没有过多去了解临水城的事，今日却又问了许多当地过往政务。
众人送着杨方祁到了凌王府，又各自散去，茹美人愈发焦急。
今日她一直找不到时间与杨方祁单独见面。
在杨方祁的身边，总能围着许许多多的人。
她固然是如今最受宠的后宫女子，但杨方祁也不是为了她，就会将正事置之不顾的人。
此时，在凌王府里，其他人都散去，茹美人只想去杨方祁房间。
她已对素薇有了更多的警惕。
若再不抓紧时间接近杨方祁，她只怕自己在杨方祁心中的地位，就要更比不得素薇。
可她看到的，只有漆黑的房间。
没有一点灯光透出。
杨方祁竟不在房间里！
茹美人脚步呆住。
她轻轻咬着唇。
美人娇柔的样子，应当很容易令人心疼。
但这时候却不一样。
最起码，突然出现在茹美人身后的人，并没有因茹美人的外表，而对茹美人心生好感。
喜滋滋的声音，透露着主人的情绪。
“本殿下道是谁呢，原来是茹美人啊。茹美人和本殿下的父皇才分开多长时间？难不成，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来找本殿下父皇了？”
杨世锦不知从何处转出。
他脸上的笑容极为耀眼。
只是这耀眼的笑，却让茹美人的表情有些不妙。
“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的？”
茹美人回过头来，勉强地向着杨世锦行礼。
别看着在宫中的时候，她也经常让杨世锦气得不轻，却又拿她没有办法。
但这都是在杨方祁在的情况下！
而今，杨方祁并不在！
只有她一个人面对着杨世锦，她也只能选择避开杨世锦的锋芒。
更何况，以前的她，也依靠与杨世锦对上时，处处忍让，表现得自己吃了无数亏，这才能让杨方祁选择帮着她。
她，始终只是一个美人。
杨世锦才是帝国的继承人。
“本殿下要去哪里，你管得着？”杨世锦把脑袋一扬，满满的骄傲。
茹美人的笑容快要绷不住了。
“殿下要去哪里，自是殿下做主。只是殿下不曾携带侍卫……”
“这儿是凌王府！难不成，茹美人是说，就连凌王府都不安全？”
杨世锦的反问，又让茹美人无言以对。
她垂首，看着杨世锦离开。
最后看杨世锦背影，她眸底的光晦暗不定。
先前，明明杨世锦还和杨放礼在一起！
杨放礼还说有些话要和杨世锦说！
但为什么现在只有杨世锦在这里，杨放礼却不知道已经去了哪里！
可恶！
茹美人更想到一个可能。
杨方祁已经等不及，就要去花玉楼见素薇，才要杨放礼陪着。那地方，又不适合杨世锦去。杨世锦这才被人强行打发走了。为此，如今的杨世锦，才会明显的情绪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