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方祁确实和杨放礼两人到了花玉楼。
但素薇都被赶出了房间。
看着只顾喝酒的杨方祁,杨放礼不解:“皇兄?”
今日,他本还想着好生劝劝杨世锦,免得这小孩,在杨方祁等人都到了的时候,还总对茹美人不满,处处与茹美人作对。
虽然现在素薇已经吸引住杨方祁注意,想必茹美人快失宠了,杨世锦这位正儿八经的太子爷,再去对付一个小小的美人,算不得什么。但杨世锦先前做的一些事情,都已经或多或少地,在杨方祁那儿留下了一些不大好的印象。
如果有机会,杨放礼自然更希望,杨世锦这段时间表现得更好。
对上他的目光,杨方祁淡淡一笑:“我就来这里躲个清静。茹儿今夜应当想着去找我,但我不想见她。”
在熏着的暖香里,杨方祁的话显得轻飘飘的。
杨放礼却是心头一骇。
他先前就猜,杨方祁对茹美人的宠,还有几分演戏的成分。
没想到,现在就从杨方祁这里,得到一个答复。
“茹儿挺不错。”杨方祁依然带笑。
在他唇边轻勾的弧度间,冷意悄悄渗出。
“以前在宫里,有茹儿在,我也少了不少麻烦。宫里有她在管着,那群美人倒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打扰我。这段时间,原野堂和靖北郡王都越来越嚣张。他们总想要算计着我的位置,我要烦心的事,也越来越多了。”
在杨方祁眉眼间,添了分愁绪。
他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这酒的味道,初时并不觉多烈。
只是入喉后,就会渐渐地呛上来。
后劲十足。
杨放礼瞧着杨方祁神色,又沉吟片刻,才笑起来:“皇兄倒是平白无故地让我们都为你担心了这么久。”
先前在朝中,可是不知多少人,都因为杨方祁专宠茹美人忧心。
便是明知自己这般做,会引起杨方祁不满,依旧要直言进谏的人,也不在少数。
杨方祁脸上的愁绪愈拢愈多:“若非如此,我又如何才能知,在这朝中,又有几人是真心为我?”
他忽地看向杨放礼:“你说,原野堂究竟已经将我身边的人,侵蚀成了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杨放礼老老实实地摇头。
他也是真不知道。
顶多是从父皇遗言中猜出,原野堂肯定早就已经开始布局。也能从原野堂的人,能这么轻松地顶替了真正的苏茹,进入后宫,这个过程没有被人发现,甚至苏茹在宫里还有着一定的助力,再去猜出,原野堂的人,已经很多了。
杨方祁盯着杨放礼。
他像是要从杨放礼脸上盯出一朵花。
但杨放礼本身就心中坦荡,此时面对他,也没有什么害怕的。
两人四目相对。
杨方祁又是长叹一声。
“你的确不应该知道。若哪一天,你就连这些事情都知道了,而我……还一无所知,那我这个位置,还坐来有什么意思?”
杨放礼垂眸。
杨方祁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既然能和你说这些,那就是我已不再像先前介意。”
不再介意当年父皇病重的时候,多是杨放礼陪在身旁。
不再介意就连太子都和杨放礼的感情更好。
不再介意就连他身边的一些近臣,都喜欢与杨放礼保持不错的私交。
杨放礼侧头,看着面带微笑的杨方祁。
他脸色古怪:“皇兄,你莫非在我身边,除了那些鱼龙卫,还安插了别的人?”
鱼龙卫固然是留在杨放礼身边最隐蔽的一群人。
但鱼龙卫的规矩,杨放礼还是比较清楚的。
鱼龙卫会往杨方祁那边汇报的,多是什么事,他也明白。
为此,有些时候,他也能凭借自己对鱼龙卫规矩的熟悉,再加上苏荣从中周旋,刻意避开那些时常既保护又监视他的鱼龙卫。
而那群鱼龙卫,也多知道他习性,并且害怕若将监视不力的消息传上去,就会给自己惹祸,素来不会将另一些事上报。
最关键的是,杨方祁的态度变化有些突然。
杨放礼反复回想杨方祁抵达临水城后的行程,也想不出什么问题。
杨方祁脸一沉:“朕才说不介意,你这就打蛇随棍上,就连这些事都敢问了?”
杨放礼愕然。
不等他有反应,杨方祁已是哈哈大笑。
笑声冲淡两人先前一度凝固的冷气。
杨放礼也暗自松了口气。
他确实有些随意了。
而一些关窍,他也想明白几分。
“皇兄,我想,临水城这地方,不是很适合当我的封地。”
杨方祁却是随意地一挥手:“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
房间里,两人的说笑渐渐随意。
花娘房中,素薇静静坐着,看花娘焦急地踱来踱去。
又已过了一会,花娘急道:“他们怎么还不走?”
先前杨方祁来,都没有像今夜这般,一来就是这么长时间!
而今倒好!
子时都过了,那两人还不走!
藏在花玉楼,以及放在附近的明暗侍卫不在少数。若真有意外发生,以这群人的实力,也能在极短时间内就做出应对。
可在花娘看来,这还不够!
让她短暂地接近皇帝就罢了,若时间再长些?尤其是到了后半夜,人的精神都应该会比较疲惫的时候,万一真出了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若还有一个素薇,能陪在皇帝身边,那也罢了。
现在却是那兄弟俩,只顾着自己谈笑!
素薇依旧不慌不忙地坐着。
她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笑道:“妈妈还是莫要多想。便是妈妈怎么焦急,他们不愿意离开,那也不走的。妈妈倒不如坐一会?这都一晚上了,妈妈没走累,我都看累了。”
花娘瞪了素薇一眼。她坐下没多久,又起身,继续踱步。
兰儿在旁捂着唇笑。
忽而,外面传来敲门声。
还有娇滴滴的女声,隔着门传进来。
“妈妈,有位客人,闹着就要见素薇姐姐。我劝了许久,他都不听,还想要打咱们姑娘。”
花娘开了门,眉头倒竖:“谁?!”
她今晚心情正不好着!
若这个闹事的人,没一点儿背景,那也不要怪她就先拿着这个人来出出气!
“妈妈,您可要小心啊。这个人好像是京城来的。”门外的女子很紧张。
她还悄悄地往门内的素薇这里看了一眼。
如果可以,她更加希望素薇能在这时候出面!
既然对方都已经指名道姓地说就要素薇出面,可不就是只要这位现在还不需要陪客人,只是在花娘房间里闲坐着的素薇过去陪陪,那就能行了?
素薇在花玉楼的地位极高。
羡慕她的人,妒忌她的人同样不少。
还有人觉得,自己也未必不如素薇,只是素薇侥幸,还能攀上凌王的高枝,这才显得比起其他人来说,沈家更高。
素薇自是将门外女子的眼神收入眸中。
此女,名为湘影,在花玉楼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若没有素薇在,湘影的地位,定然能高很多。
她淡淡一笑,又看向花娘。
而花娘听着湘影所说,此刻也有些犹豫。
京城来的人!
往常也罢了。就算京城来的,也可能是客商之类,不至于特别厉害。
但最近不同了啊!
近日里,不就是还有随着皇帝一起来的那些人?
能跟着皇帝一起微服私访,那些人的地位,可想而知。便是现在官职还小,那也是被皇帝放在心上的人,以后的前途不会差。
花娘也不由看向素薇,恰好与素薇带着笑意的目光对上。
她看到素薇盈盈起身。
“既然湘影这样说了,那我也随妈妈一起去看看吧。这位客人既然说着要见我,而我此时也没有别的事,若还非要不见,只怕不止客人有意见呢。”
素薇说着,目光又轻飘飘地落到湘影身上。
湘影忙笑道:“素薇姐姐这是哪里的话?那客人也不见得是个好的,脾气差,模样也不好。素薇姐姐可是我们花玉楼的花魁,姐姐不愿意见他,才是应该的。”
素薇笑而不语。
湘影在前带路,往那位客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这也是一间很大的房间,里面还有莺声燕语。
可见,这客人的消费,就已经不低。
花娘脸上早已堆起笑容。
就算她也做好了这客人非要闹事不可,就算得罪人也要将这个客人赶出去的准备,但是,在当真已经和对方翻脸之前,表面功夫还得做好。
房间之内,一个喝得醉醺醺,身上还有许多肥肉的男子,左拥右抱。
他身旁的美人,个个不差,而且年龄还小。
素薇看到,已是先心中冷笑。
连同湘影,在这房间里陪着客人的美人,就是花玉楼里年龄最小的那批。
但在这男人脸上,还有极为明显的不高兴。
“你们啊,本大爷不就说了,要去见你们的花魁素薇,你们还推三阻四的!”
“苏大爷,湘影已经去请素薇姐啦,只是素薇姐肯不肯来,那还得看素薇姐呢。大爷,您来到这里,想必是早就已经听过素薇姐姐名字的,定然也知,素薇姐和我们不一样呐。”
男人哼哼冷笑:“不一样?她就算再不一样,不也只是你们花玉楼的人?!”
当然,他眼中,还是有着一丝不安。
花娘与素薇都将他这丝不安收入眼中。
两人同时心头一定。
不怕这客人来头大!
最怕的,大概还是那种来头大,而且还喝多了就开始无所畏惧,哪怕天皇老子来到了都不晓得害怕的人。
但眼前这个,还知道害怕。
“苏大爷,湘影可是替你将素薇姐带来啦。”
湘影笑吟吟上前。
苏大爷勉强睁大醉眼。
他看清了站在前方的女子。
只一眼,他已张目结舌,又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素……素薇?你……你就是素薇?”
他的表情过于惊骇。
先前还笑着的其他人,都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花娘也狐疑地看着素薇。
明明自家花魁依旧一如既往的柔弱娇媚!
但为什么这个人,会被素薇吓到?
素薇纤眉蹙起。
她往前:“不错,我正是素薇。听闻这位爷要见我?素薇体弱,往日里也不大能适合见客,素薇先自罚一杯。”
她继续往前走。
苏大爷却有些踉跄地起身,不断后退。
椅子都因他的动作倒下。
“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表情中的骇然过于明显。
这回,更是谁都能看得出不对劲了!
素薇已倒满一杯酒,现在也不急着喝,只往苏大爷这里走。
“不!”苏大爷发出的叫声几乎惨烈。
花娘忙扯住素薇:“好了好了,素薇,既然苏大爷现在也不想见你,那你先回去休息吧。”她又给跟着过来的兰儿递了个眼神,示意兰儿赶紧带素薇离开。
素薇这才懒懒放下酒杯,施施然转身离去。
她走远了,先前被吓到的苏大爷才渐渐恢复寻常。
他的醉意,早已在之前的惊吓中散的差不多。
他也顾不得其他姑娘,就先抓住花娘,急切地问:“你就是这花玉楼的妈妈?我问你,素薇以前是怎么来到你们这里的?!”
“素薇?这孩子,以前也挺苦命的。”花娘若有所思,“当年一群人牙子,带着一大群小孩来到这儿,我看素薇这孩子生的可爱,就花高价把她买下来了。后来啊,还教着这孩子读书识字……”
花娘住了声。
她看得出,苏大爷其实一点都不对她后面说的感兴趣。
由始至终,苏大爷只是在意素薇的来历。
花娘不由得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素薇的情景。
小小的女孩儿,在其他被拐卖的小孩中,显得分外特别。
在素薇眼里,并没有什么恐惧。
后来,她买了素薇回来,与其他女孩儿一起培养的时候,她也看得出,素薇当真是与其他人都不同的。
素薇的悟性,比她们高多了。
于是,她明知道素薇身体弱,要想养着这样的病美人,她要付出更多,她还是坚定地,将素薇当做自己楼里最重要的人培养。
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她当年的判断没有错。
素薇才是她楼中,最不可替代的人。
花娘也好奇过素薇小时候的事。
但素薇总说不记得。
她也追问不得,最后只好放下。
不等花娘想如何向这位苏大爷套话,苏大爷已先急匆匆地离开花玉楼。
花娘目送着他离开,暗自记下他的长相,准备明日再问杨放礼。
若这人当真还和杨方祁一起来的,想必一问,杨放礼就会知道!哪怕不是,花娘也相信,只要说出于素薇身世有关,杨放礼也会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