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牧鸳鸳脸上温柔娴静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下去。
听云媞这样说,刚才没走的几个客人,干脆就留了下来,就等着看热闹。
牧鸳鸳见店里还有其他人,少不得忍下心中焦躁,看向云媞。“可是鸳鸳说话行事冒犯了这位夫人,您为何要诬陷于我……”
说着,她身子轻颤,眼眶竟然一下子红了。
绿萼怕叫牧鸳鸳认出来,坏了云媞的事,悄声退到了来福身后。
牧鸳鸳无暇顾及她,只看向云媞:“还请夫人把刚才的话,说个清楚,还我一个清白。”
她身边,吴氏立刻帮腔道:“我说你,想讹人也要有个限度!你可知道,这位、这位小姐身上穿的,就算脱下来给你,你也根本买不起……”
牧鸳鸳素来爱慕风雅,不喜吴氏说话粗俗。
她打断吴氏,向云媞道:“这位夫人,你说这裙子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这裙子可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自从得了,一有机会就要穿出来炫耀。
牧鸳鸳叫身后跟着的丫鬟帮她脱去了狐裘,云霓羽衣一整个人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还未走的几个顾客,饶是见多识广,也轻呼出声。
这裙子,真美啊。
自腰身往下,直到裙摆,是从淡青过度到桃红,再到浅浅的紫,和蓝。
百褶裙的每一条褶里,都藏了金线,绣出精细图案,随着穿着之人的动作,折射出七彩光辉。十分的耀眼夺目。
客人看了只知道这裙子当真漂亮。
陈三娘子却是变了脸色,“这、这不是店里的……”
吴氏目光刀子一般飞过来,陈三娘子只得吞声。
她在天香阁干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店里根本就没有这条云霓羽衣售出的入账。
这镇店之宝,竟是被人私吞……
陈三娘子眼眶都红了。
可为了天香阁的声誉,她死死咬住嘴唇,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同时偷眼看着眼前的云媞,她为何说云霓羽衣是她的东西?
莫非……
是大小姐生前,赠送于她的?
陈三娘子脑中正转悠着诸般念头,只听得牧鸳鸳冷道:“这位夫人平白侮人清誉。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了,你我少不得要衙门里见!”
她顿了顿,刻意给吴氏留下话口。
吴氏果然接口道:“咱们鸳鸳小姐可是太子妃的妹妹,劝你还是小心说话!现在给鸳鸳小姐下跪认错,我们也不是不能大人大量,放你一马。”
她一口一个太子妃,只想吓住云媞,叫她知难而退。
云媞身边,来福、绿萼也为云媞捏了一把汗。
她的身份不能曝光。
偏生眼前那个牧鸳鸳,是云媞妹妹,定是认识她那张脸。
来福紧张得口中直发苦,忍不住伸手想拉云媞衣角,“小姐,我们先走……”
云媞安抚地拍了拍来福的手,隔着珠翳,看向牧鸳鸳:“证据就是,这裙子上,绣着我的名字。”
牧鸳鸳一愣,随即笑了。
“这位夫人看错了吧?”
这云霓羽衣是吴氏为了讨好,巴巴儿地送到他们二房的,娘穿不了,就落在了她手里。她喜欢这裙子,就算不穿的时候也喜欢放在手里把玩,从没见到上面绣着什么字的。
笃定了云媞不过是胡说生事,牧鸳鸳冷笑一声:“这裙子上不曾有绣的什么字,这位夫人,你该跪下道歉。”
吴氏:“鸳鸳小姐是皇亲国戚,你就是跪她,也不亏。”
云媞微笑不语。
她身后,来福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这些牧家人,一口一个皇亲国戚,却不知道,她们仰仗的太子妃,就站在她们眼前。
可想到云媞根本没法子证明,恐怕就要被欺负了去,来福又有些着急。
她打定了主意,若真要跪下认错,没奈何,只得让她顶上。
下一刻。
云媞轻笑一声:“你没瞧见有绣字,是你自己没有眼色,怨不得旁人。”
“你……”
云媞上前一步,“你这裙子,可对着光仔细瞧过?”
闻言,陈三娘子身子一震。
她顾不得吴氏阻拦,径直跑到门口,卷起遮光的暖帘。
橙金色的日光照射进来,恰是白日将尽之时。
牧鸳鸳站在光中,低头看着身上的裙子。
日光从裙角处透出,竟一点点地把那裙子,照成了天上云霞的颜色。
牧鸳鸳有心炫耀,慢慢地转起圈来。
裙摆缓缓展开,宛如只在夜间开放的昙花。
她耳中听得剩下廖廖几个客人和跑堂小妹的惊呼,心中只觉愉悦,飘飘欲仙。
可却听得有人道:“那是……月亮。”
牧鸳鸳愣住,低头一看。
只见不知为何,她裙摆上,竟出现了一小块浅色的光斑,正随着她的动作,在裙摆之间流转。
真的宛如月到中天。
这样的景象,她从前从未发现。
牧鸳鸳动作慢了下来,惊异地看着那轮“月亮”停在了她侧腰处。
“月亮”下,赫然一个银线绣着的小字:
云
云媞清冷的声音响起:“这裙裳名为云霓羽衣,所表现的就是日出月落时,天空中变幻不定的云霓美景。上面的小字,只有日月交替时,对着光,追随裙摆上的日影月影,才可看到。是……制这条裙的人的名字。”
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好巧的心思!
门口处,扯着暖帘的陈三娘子,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抖。
只有她和夫人知道。
这条裙子,是大小姐做的。
为了染出想要的颜色,云媞硬生生在染坊里住了三个月,方才得了。
染成的那日,大小姐双手都沾染了染料,抱着裙子兴冲冲地来给她和夫人看,大眼睛里的喜意直要满溢出来。
那一幕,陈三娘子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大小姐!
可……怎么会?
大小姐,不是惨死了吗?
一旁,吴氏:“就算绣了字,也不能证明这就是你的裙子!你不知是从哪儿听说来的!这裙子,是鸳鸳小姐在咱们天香阁买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买的?”
云媞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笑了,“账目上可有记载?”
“既然是买的,自然记了账!”吴氏恶狠狠道。
难不成,这女人还能查账?
实际上,云媞是真的能。
她轻笑一声:“这云霓羽衣,标价八百两黄金。既是有这一项进项,想必吴大娘是不怕查账的了。”
“查账?你?你凭什么?”
绿萼刚想说话。
一道声音自门口处传来:“天香阁的账目,她查不得,难道孤也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