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人赶到镇上时,铺子内已是一片狼藉。
“哪个遭瘟的要找咱家麻烦哟!”
王氏赶紧跑到后院,看到棚子下的酒坛也碎了,面色难看,心头也狠狠地抽了几下。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满地碎片,酒香四散,郑子衿泪光莹莹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难不成以后铺子不能开了?
方申也不在店里,除了严盛跟在他们后面,此时这里就留下了严强一人。
严强也本是个小小少年,经历了这种场面,也是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上前带着哭腔说道:“上午我正要和弟弟出去送酒,结果就看见一群人过来,说是咱们铺子抢了人家的生意,一伙人就把铺子给砸了!”
这帮人竟然这么蛮横!
铺子开门朝万家,谁愿意进来促成一笔买卖,又不是他们强求的,怎么能叫做抢生意呢?
顾老爹心里气愤不已,但现在局势还不清楚,只能稳着性子问道:“是哪家人砸的?他们现在哪里?方申又去哪儿了?”
“那伙人没说,打砸完就跑了,方叔先前护着,结果被他们打破头,现在去医馆包扎了。”
欺人太甚!
还把人给打伤了!
话音刚落,缠着满头纱布的方申就回来了。
“东家,我对不住你们,没护好铺子。”方申捂着头,有些惭愧。
顾家几人知道不怪他,实在是砸铺子的人太不讲理。
“方叔可有看清来闹事的是哪些人?”顾芸上前问道。
“应该都是些市井上的小混混,来了有四个,领头那人带着个独眼罩,凶神恶煞的,还有一个精瘦得跟个猴儿似的,剩下两人,一个是龅牙,说话磕碜,另一个高高壮壮,皮肤黝黑,力气大得很!”
……顾家人听完,眼神竟全都看向了顾芸,就连郑子衿也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大郎以前就是跟着这几个人混的。
众人目光如炬,让顾芸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她有顾大郎的记忆,自然知道方申说的是哪些人。
独眼张,小瘦子,结巴,大壮。
不过这几人自个儿过日子都浑浑噩噩,怎么可能去开什么铺子,看来背后有人指使。
“我去问问。”顾芸叹了口气,决定找到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哪知袖子却突然被人扯住。
王氏一脸担忧,“大郎,你可千万别再学坏了!”
顾芸有些疑惑,目光扫过爹娘和弟弟的脸,他们的神情好像都不赞同她去找那几个人。
二郎说道:“靠着给客云来送酒,咱家的钱也够花了,大哥你就别去了吧。”
“是啊,大不了咱们把铺子关了,不开了!”顾老爹也说道。
现在的大儿子好不容易变得懂事,还弄出了高产的水稻,做出了结实的水泥,要是再接触那些人,又变回去了咋办?
顾芸扶额,明白了他们的担忧。
但是铺子既然都已经开了,钱也已经开始挣了,就没有因为一次威胁就关门的道理。
就算镇上有人觉得抢了他们的生意,那帮人也不可能永远一家独大。
能平和地解决这件事情最好,如果不行,那也不能叫人白欺负了去。
“你们放心,我有分寸的。”顾芸笑着应道,轻轻拉开王氏的手,顺便给了方申一个眼神,“方叔,还请你跟我一起去认认脸。”
方申自然答应,跟在了她身后。
接着,顾芸转身径直去了小瘦子家里。
按照顾大郎的记忆,他们受人指使干坏事得来的银子,会马不停蹄地拿去买酒买肉,吃喝的地儿都是选在小瘦子家。
他家位置偏僻,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现在去找,应该刚好遇得上。
“诶,你们说这史家小不小气,家大业大的,咱帮他砸了一家铺子,竟然只给二两!”独眼张拿起桌上的肘子啃了一口说道。
“小…小小…小气!嗝……太太太…他妈…小气了!”
结巴打了个酒嗝,一坛子酒下肚,他脸上已经浮起醉意。
衬着那嘴大龅牙,看起来有些滑稽。
“管他呢!只要有钱就行了。”
小瘦子把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接着说道:“那周县令越管越严,上个月我就摸了一下包子铺老板女儿的脸,他让人打了我十个板子,还关了三天!我的屁股墩儿现在还疼着呢!”
“如今镇上那些老爷不请人强抢民女了,那些意气用事的少爷也不敢再雇打手,能挣钱的机会越来越少,老子都没收入来源了!”
越说越气,小瘦子一把抢过结巴手里的坛子,打算喝两口,“妈的你个死结巴!这么大一坛全让你一人干完了!大壮,给我打他,让他把酒吐出来!”
“呕……”眨眼间,结巴就被大壮抓起衣领,肚子上狠狠挨了一拳。
“你这傻弟弟还真是听你的话,也不怕结巴酒醒了弄你俩。”独眼张嗤笑一声,扔掉手里没啃完的肘子,又顺手扯了个烧鸡腿。
顾芸此时已站在门外,里面说的话尽收耳中。
她实在想不通,顾大郎十岁那年到底是看中这些人哪点,才跟他们混在一起的?
思索再三,她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谁他妈敢打扰老子喝酒啊!”开门的是小瘦子,看到顾大郎的脸他还愣了愣。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讥笑道:“哟!这不是我们好好书生顾大郎嘛!”
独眼张听到动静也走出来,双手抱臂背靠门板,眯起一只眼笑望着她。
“听小瘦子说你改邪归正了?几月没见,咋穿成这副德行,后悔了吧?”
顾芸看了看自己穿的长衫,挺好的啊!
衬得她身姿挺拔,俊秀清风。
独眼张擤了擤鼻子,扬起一只手压低声音又说道:“回来继续跟我们混,想偷鸡还是摸狗,跟你张哥说,张哥带你干!”
“就是!回来跟咱混,做这些事多逍遥自在,你读书又读不出个名堂来。”小瘦子也搭话说道。
“张哥家附近前段时间搬来一个寡妇,那眼神勾得哟…就差求着人干了!你小子自从娶了那娘们儿回去,就没吃过别的肉吧,咱今晚陪你再去一回呗……”说罢,小瘦子和独眼张对视一眼,纷纷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顾芸:……我耳朵不干净了!
想着尽快弄清楚事情原委,顾芸向身后头的方申问道:“方叔,是他们砸的咱家铺子吗?”
“是他们!”
这身形,这样貌,实在是太具有特点了!
顾芸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两人。
“不知是谁请你们去长青酒铺闹事的?”
啥?
长青酒铺是顾大郎家开的?!
眼前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独眼张突然大笑道:“那可真是自家人砸了自家人了!”
顾芸躲开了他要拍到自个儿肩上的手,冷声道:“独眼张,我跟你可不是一家人,这次我来就是想知道谁请你们去砸长青酒铺的。”
独眼张收回拍空的手,心说顾大郎变了,又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切,告诉你又怎样?难道你区区一个顾大郎,能办得动史家老爷史柏川?”
史柏川?
顾芸不知道,但顾大郎的记忆里有他。
史柏川是正源酒行的当家人,而正源酒行,是聚云镇内最大的供酒商!
全镇上下的饭馆客栈酒楼,加起来共有百余家,自家酒铺签的长契仅十分之一不到,大部分还是需酒量不大的小馆子。
这史家老爷,格局不大呀……